第40章 离开

“走吧。”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再理会身后的一切，迈开步伐，叫陆延之唤出天机兽，朝着清云洞天三千城之一——幽泉城的方向走去。楚轻鸿默默跟上，绿衣在荒原的风中轻轻摇曳。许冰心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缀在江进身后。陆延之搀扶着还有些虚脱的刘知行，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跪拜的村民和远处沉默跟随的身影，眉头微蹙，终究还是跟上了江进的脚步。

荒原的风带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吹散了男人村残留的最后一丝血腥。半个月的跋涉，在死寂与灰暗中无声流逝。

脚下的土地从贫瘠的灰黑逐渐过渡到布满风蚀沟壑的黄褐色，荒草稀疏，偶尔能看到一两株扭曲挣扎的枯树。天空永远是那层厚厚的、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云层，透不下多少光亮，更无日月星辰的轮转。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有脚下不断延伸的、仿佛永无尽头的道路，以及身后那十来个如同附骨之蛆般、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的沉默身影。

一路无事。

并非真正的平静，而是没有值得江进抬眼一顾的波澜。偶尔有零星的、被此地污秽气息扭曲的低阶妖兽从风化的岩石后窜出，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红光，试图袭击这支看似疲惫的队伍。然而，它们甚至未能靠近十丈之内。

楚轻鸿的长剑有时会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一道青色剑气便如冷电般射出，精准地洞穿扑来妖兽的头颅，将其钉死在干燥的土地上。剑气中蕴含的净化之力，让那些污秽的兽躯迅速枯萎，连一丝黑气都难以逸散。她出手干净利落，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尘埃。

更多时候，那些不知死活的妖兽还未完全扑出，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杀意便如同最沉重的枷锁骤然降临。那是源自江进身上，虽刻意收敛，却依旧如同深渊般令人战栗的气息。被这气息笼罩的妖兽，如同被冻僵的虫子，瞬间僵首在原地，眼中疯狂的红光被极致的恐惧取代，连呜咽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队伍从它们身边漠然走过。首到队伍远去，那股恐怖的气息消散，它们才如同烂泥般在地，屎尿横流，短时间内再难兴起半点凶性。

刘知行在陆延之的丹药调养下，早己恢复了元气。他紧跟在江进身后，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种经历生死后的沉凝，看向江进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背上的桃木剑安静了许多，只有在遭遇邪祟时才会发出轻微的警示性嗡鸣。

陆延之则显得心事重重。他时常坐在最后面，拿出一些龟甲或算筹，对着灰暗的天空或脚下的土地默默推演，眉头紧锁。“男人”村的诡异消失，女鬼裙摆上出现的胡不归面孔，以及身后那些沉默跟随、目的不明的人…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困扰着他。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前方江进那冷硬的背影，试图从中窥探出什么，却总是一无所获。江进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足以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那十来个远远跟随的身影，各自操作着宝物，始终与天机兽保持着距离。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疲惫而警惕，如同惊弓之鸟。他们很少交谈，只是默默地跟着，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聚焦在江进身上，偶尔也会扫过楚轻鸿和许冰心，眼神复杂难明。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积蓄着什么。

半个月枯燥的行进，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模糊而巨大的轮廓。

那是一座城。

一座矗立在无边荒原尽头的巨城。城墙高耸入云，通体呈现一种沉重压抑的暗青色，仿佛是用巨大的、饱经风霜的玄铁岩堆砌而成。墙面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暗褐色的、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血迹的污渍，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残酷。城墙连绵不绝，向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钢铁巨兽，散发着冰冷、森严、拒人千里的磅礴气息。

城门前，是一条宽阔得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夯土大道，大道上稀稀拉拉地行进着一些风尘仆仆的身影，大多带着武器，神情警惕或麻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尘土、汗味、劣质金属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氛围。

城门巨大无比，两扇厚重的、镶嵌着巨大铆钉的暗沉金属门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口。门洞深邃幽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城门上方，两个巨大的古篆字如同被鲜血浸染过，又历经风霜褪色，透着一股狰狞与铁血的气息——幽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