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夜惊变

父子间的温情絮语被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管事成福趋步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恭谨，但成峤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焦灼。成福附在成峤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国公爷，西角门当值的刘三……不见了。换岗时才发现，人没了踪影，他平日值守的那片墙根下……有新鲜的泥脚印，不止一双，看深浅像是练家子。还有……后厨负责采买的张婆子，申时末出去后，至今未归。”

成峤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微微泛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嘴角还维持着方才那抹对着儿子的浅笑，但眼底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西角门靠近府邸最僻静的花园，墙外便是人迹稀少的暗巷。刘三是个老实巴交的家生子，绝无可能擅离职守。张婆子……她的儿子似乎就在晋王府的马厩当差！

“知道了。”成峤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传话给周伯，府内各处灯火，尤其是通往内院和书房的路径，再加三成。巡夜的家将，暗哨增一倍。宾客散去时，你亲自带人，护送几位老大人从正门离开，务必周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周伯，那坛窖藏二十年的‘金茎露’，该取出来醒着了。”

“金茎露”是府内秘定的暗语，意指最高级别的警戒。成福心头一凛，躬身道：“是，国公爷！” 匆匆退下。

成峤的目光重新落回儿子身上，那慈爱温和的笑意又浮了上来，只是更深的忧虑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地撞击着他的心防。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成天束发的玉环，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

戌正三刻，宾客尽欢，纷纷告辞。成峤亲自将几位老勋贵送至府门外，彼此揖让，谈笑风生，仿佛方才的警讯从未发生。然而，当沉重的国公府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吱嘎”一声闷响，隔绝了门外街道的灯火与喧嚣，府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方才还暖意融融、丝竹盈耳的庭院，此刻只剩下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投下的、不断晃动的巨大阴影。巡夜家将的脚步声变得沉重而密集，铠甲鳞片偶尔碰撞，发出短促冰冷的“嚓嚓”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空气中残留的桂花甜香和酒气，被一种无形的、冰冷的紧张感迅速稀释。

成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余下磐石般的冷峻。他牵起成天的小手，那掌心带着薄汗，却异常有力。“天儿，跟紧爹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父子二人穿过寂静的回廊，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月光被廊檐切割，在他们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成天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几根手指，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爹爹，怎么了？周伯呢？”

“周伯有要紧事。”成峤简短地回答，步伐加快，目标明确地走向位于府邸最深处的书房——“静思斋”。

书房位于一座独立的小院，院中植着几竿修竹，在月色下映出婆娑清影。推开沉重的花梨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书卷、松烟墨锭和淡淡樟木防虫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室内陈设古朴典雅，靠墙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密密麻麻垒满了典籍。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临窗摆放，上面文房西宝井然有序。书案旁，一只半人高的青铜貔貅蹲踞在红木底座上，造型古拙，兽首狰狞，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成峤反手关上书房门，沉重的门栓落下，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仿佛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息也隔绝了。他拉着成天快步走到那只青铜貔貅前。

“天儿，”成峤蹲下身，双手用力按在成天稚嫩的肩膀上，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儿子清澈的眼眸。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急促和凝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成天的心上：“看着爹爹！记住这道暗门！看清楚了！”他猛地转头，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以一种奇特而迅捷的节奏，重重按压在青铜貔貅左眼、右耳后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以及它微微张开的兽口上沿！

“咔…咔咔…轰！”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墙壁内部传来，紧接着，紧邻书架的整面青砖墙，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半尺，露出后面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缝隙！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陈年尘埃的阴冷气息从缝隙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