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唇齿渡厄

简陋的芦苇筏在黑暗的河水中无声漂流，如同漂浮在无垠墨海中的一叶孤萍。冰冷的河水不断渗过芦苇杆的缝隙，浸湿了阿泉和小莲的鞋袜裤腿，寒气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侵蚀着所剩无几的体温。

阿泉站在筏尾，左臂机械般地挥动着那根沉重的木棍，努力维持着筏子的平衡和方向。右臂的夹板早己湿透，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断骨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寒冷、疲惫、伤痛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撑。

小莲蜷缩在筏子中央，靠近那昏迷的唐门少女脚边。她紧紧抱着自己，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散发着寒气的少女。

少女的状况似乎更糟了。盖在她身上的破旧外衫根本无法抵御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恐怖寒意，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真正的冰块，脸色在星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深紫色的嘴唇紧紧抿着，但嘴角却不断有新的、带着细小冰晶的暗红色血丝渗出，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胸口的起伏微不可察。

“阿泉……”小莲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在寂静的河面上格外清晰，“她……她好像……快不行了……血……血一首在流……好冰……”

阿泉的心猛地一沉。他停下撑篙的动作，踉跄着走到筏子中央，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查看。

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少女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冰冷刺骨，那诡异的寒毒显然正在疯狂侵蚀她的生机！那些带着冰晶的毒血不断渗出，正是脏腑被严重侵蚀的征兆！这样下去，恐怕撑不到天亮！

怎么办？！

阿泉心急如焚。他不懂医术，更不懂如何解这唐门秘传的寒毒！包袱里那点金疮药对这种内腑之毒毫无作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毒发身亡？

“药……她……她身上会不会有解药？”小莲突然想到，眼睛一亮。

阿泉也是一怔。对啊！唐门弟子，随身携带毒药，往往也会备着相应的解药以防不测！这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他看向少女腰间。那里系着一条看似普通的深蓝色束带。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缠绕着布条的左手，极其小心地摸索过去。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布料和少女僵硬的腰肢，寒意依旧透布传来。

束带上似乎有几个小巧的暗袋。阿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一摸索。第一个暗袋里是几枚边缘锋利的金钱镖。第二个暗袋里是一些颜色各异的、米粒大小的药丸，散发着古怪的气味。第三个暗袋……里面是一个比拇指略大些的扁平玉盒，入手温润。

找到了！

阿泉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夹出那个玉盒。玉盒通体温润，呈淡青色，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在盒盖边缘有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用指甲小心地撬开盒盖。

盒内铺着一层柔软的黑色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三颗龙眼核大小的药丸。药丸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近乎黑色的墨蓝色，表面却流转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银色光泽，散发出一种极其浓郁、混合着薄荷、雪莲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的奇异药香。

这药香一入鼻，阿泉竟感觉精神微微一振，连带着体内的天波真气都似乎活跃了一丝！而小莲更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这……这一定是解药！”小莲惊喜地低呼。

阿泉也这么认为。这药丸的气息与少女身上的寒毒截然相反，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凉意，而非死寂的冰冷。

希望就在眼前！但新的难题接踵而至——少女昏迷不醒，牙关紧闭，深紫色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如何喂药？！

阿泉尝试着用手指轻轻撬开她的嘴唇，但她的牙关咬得死紧，根本纹丝不动！强行用力，又怕伤到她。

“阿泉……怎么办？”小莲看着少女嘴角不断渗出的毒血，急得快哭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少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阿泉看着少女那毫无生气的脸庞，又看了看手中那三颗流转着奇异光泽的墨蓝药丸。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小时候生病，母亲是如何嘴对嘴给他喂药汤的……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面红耳赤，心脏狂跳！这……这怎么行？！对方可是一个陌生少女，还是神秘莫测、浑身是毒的唐门弟子！这不仅是亵渎，更是找死！万一……万一她口中的毒血……

“再……再试试！”阿泉压下心头的悸动和荒谬感，再次尝试用力去撬少女的牙关。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少女的下颌关节，试图发力。

“唔……”昏迷中的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不适，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呻吟，牙关反而咬得更紧了！一缕暗红色的毒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阿泉缠绕着布条的手指上！布条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丝青烟，竟被腐蚀出一个小洞！毒血之烈，可见一斑！

阿泉骇然缩手！看着布条上的腐蚀痕迹，再看着少女嘴角不断溢出的毒血，最后看向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所有的顾虑、恐惧、羞耻，在生死面前，都被一股更强烈的、必须救活她的决心压了下去！

他不再犹豫！

阿泉拿起一颗墨蓝色的药丸，毫不犹豫地放入自己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极其清凉、带着浓郁异香和淡淡苦涩的液体。他含住药液，俯下身，左手再次用力捏住少女的下颌关节，这一次用上了《天波基础》带来的寸劲！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少女紧咬的牙关终于被强行撬开一道缝隙！

阿泉立刻凑了上去，用自己的嘴唇，紧紧贴住了少女那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血腥和诡异寒气的深紫色唇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冰冷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阿泉全身！少女唇上那诡异的寒毒气息，透过唇齿相接处，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强忍着不适和心中翻江倒海般的异样感觉，小心翼翼地将口中含着的、那清凉的药液，混合着自己温热的唾液，一点一点，渡入少女冰冷的口中。

他的动作生涩而笨拙，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紧张和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女口中那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味，更能感觉到那清凉的药液流入后，少女僵硬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渡药的过程短暂却又无比漫长。当最后一丝药液渡入，阿泉如同被烫到般猛地抬起头，剧烈地喘息着，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嘴唇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那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心神剧震。

他不敢看少女的脸，也顾不上擦拭嘴唇，只是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反应。

一秒……两秒……

就在阿泉和小莲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

“咳咳……呃……”

昏迷中的少女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身体也随之痉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