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百草疑云

走下南坡，靠近百草寨，人工的痕迹越发明显。梯田里的奇异植物被照料得井井有条，田间小径上偶尔能看到穿着靛蓝染布衣裙、背着竹篓的苗家女子，或者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腰挎弯刀的苗家汉子。他们看到蓝蝶和明显是外乡人打扮、还带着伤的成天，都投来警惕而好奇的目光。那目光并不友善，带着审视和排外，仿佛在看两个闯入禁地的猎物。

蓝蝶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她无视那些目光，带着成天径首走向寨门。寨门处站着两名身材高大、手持长矛、脸上涂抹着彩色油彩的守卫。他们的长矛矛尖黝黑发亮，显然淬了剧毒。守卫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两人，尤其在成天身上停留了很久，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蓝蝶走上前，用成天听不懂的苗语快速说了几句，同时亮出了腰间那块刻着蝎子图案的银牌。守卫看到银牌，神色稍缓，但依旧审视着成天，用生硬的官话问道：“他？什么人？为什么带外人进寨？”

“采药人，我的助手。在山里被毒蛇咬了，需要找鬼草婆治伤。”蓝蝶面不改色地用官话回答，语气平淡。

守卫又上下打量了成天几眼，似乎不太相信，但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去，同时警告道：“管好你的人！寨子里的规矩，别乱走！别乱看！更别乱碰东西！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成天沉默地跟在蓝蝶身后，走进了百草寨。寨内的景象更加奇特。竹楼之间的小路狭窄而曲折，地面上偶尔能看到一些用白色石子画出的奇怪符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浓郁的药香、草腥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焚烧某种香料的味道。许多竹楼的屋檐下、窗台上，都挂着风干的草药、虫壳，甚至是一些色彩斑斓的毒蛇尸体。一些阴暗的角落里，能看到陶罐里饲养着巨大的蜘蛛或者蝎子。寨民们看到他们，要么匆匆避开，要么就站在自家竹楼的吊脚回廊上，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原始、神秘、封闭而危险的气息。

蓝蝶带着成天七拐八绕，来到寨子边缘一处相对偏僻、靠近溪流的竹楼前。这栋竹楼看起来比其他的更老旧一些，周围用篱笆围起一个小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竹楼的门楣上，挂着一串用兽骨和彩石穿成的风铃，风一吹，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鬼草婆住这里。她是寨子里最好的药师，也是……”蓝蝶压低声音，“最懂蛊的人之一。先治好你的腿，再打听消息。”

蓝蝶上前，轻轻叩响了竹楼那扇虚掩着的、布满岁月痕迹的竹门。

“吱呀——”一声，竹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苍老面孔探了出来。她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白泛着不健康的黄色，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如同能穿透人心。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苗衣，头上包着厚厚的黑色头帕。

“蓝蝶丫头？”老妪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个生人小子来我这老婆子的窝棚做什么？”她的官话带着浓重的苗疆口音，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成天身上，尤其是在他胸口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成天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所有秘密都被看穿。

“鬼草婆婆，”蓝蝶恭敬地行了一个苗疆的礼节，“他在千虫河被人面鱼咬了，小红吸了毒，但腿伤没好利索，想请您看看。另外……”蓝蝶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们想向您打听个人。前些日子，上游有没有寨子救起过一个落水的小女孩？大概十二三岁，中原人打扮，穿着粗布衣服。”

“小女孩？”鬼草婆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那锐利的目光在成天和蓝蝶脸上来回扫视，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古怪的笑意。她没有立刻回答关于小女孩的问题，反而伸出枯瘦如同鸟爪般的手，指向成天的胸口，用那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人面鱼的毒……老婆子能解。不过，这小子身上麻烦的东西……可不止是蛇毒啊。他怀里揣着的那块‘烫手山芋’，还有跟在他屁股后面那股子‘冰碴子味儿’……啧啧，蓝蝶丫头，你可是给老婆子带了个大麻烦上门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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