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应对刁难

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密的格子。晚宁盯着地上光影的变化，手中的银簪在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芸娘昨夜的话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整夜未眠——德安给先太后下药？若真如此，皇帝知道吗？还是说...这本就是皇帝授意？

"娘娘，该用早膳了。"青柳端着漆盘进来，盘中除了一碗碧粳粥，还有一张对折的纸条。

晚宁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巳时三刻，尚服局领秋衣」。字迹娟秀，是采蘋的手笔。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采蘋冒险传信，必是发现了什么。

"青柳，去告诉谢姑姑，本宫今日要去尚服局。"晚宁搅动着粥碗，"让她准备些碎银子，再带上那对翡翠耳坠。"

青柳欲言又止："娘娘，尚服局那边..."

"怎么了？"

"今早听小厨房的婆子说，尚服局的司制换了人。"青柳声音越来越低，"是...是珍妃娘娘的远亲。"

银簪"叮"地落在桌上。珍妃？那个被废的珍妃？晚宁眯起眼睛。珍妃倒台多年，其党羽早该树倒猢狲散，如今却有人重提旧事，还安插亲信到尚服局...这绝非巧合。

"更衣。"晚宁起身，"本宫倒要看看，这位新司制有何能耐。"

尚服局位于西六宫最偏远处，一路行去，宫人纷纷避让。行至一处拐角，晚宁突然驻足——墙根处几株秋海棠被连根拔起，泥土还是新鲜的。

"这是..."

"回娘娘，听说珍妃娘娘最爱秋海棠。"谢姑姑低声道，"新司制一上任就命人拔了。"

晚宁唇角微勾。如此迫不及待地宣誓主权，看来这位司制性子急躁。她整了整衣袖："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尚服局门前冷冷清清，本该当值的宫女都不见踪影。晚宁刚踏入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利的斥骂声："蠢货！这点针脚也敢拿来现眼？"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捂着脸跑出来，险些撞上晚宁。她抬头见是惠妃，吓得扑通跪下："娘娘恕罪！"

晚宁扶起她，瞥见她手背上几道红痕："新司制教的规矩？"

小宫女瑟缩着点头。谢姑姑正要发作，晚宁轻轻摇头："带本宫去见你们司制。"

尚服局正厅内，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正对着几个战战兢兢的绣娘指手画脚。见晚宁进来，她敷衍地福了福身："惠妃娘娘金安。下官姓周，新任尚服局司制。"

晚宁打量这位周司制——眉梢上挑，嘴唇薄如刀片，一身绛紫宫装绷得紧紧的，活像只气鼓鼓的蟾蜍。"周司制新官上任，好大的火气。"

"让娘娘见笑了。"周司制皮笑肉不笑，"实在是这些蠢材不中用。娘娘的秋衣本该昨日就送去，可她们连个盘扣都缝不好。"

晚宁看向案上那件杏色宫装——针脚细密均匀，盘扣更是精巧的蝴蝶样式，哪有什么问题？她不动声色地抚过衣料："本宫看这衣裳做得甚好。"

"娘娘有所不知。"周司制突然抽出一把剪刀，"这料子以次充好，根本配不上娘娘的身份！"说着就要剪开衣袖。

"且慢。"晚宁一把按住她的手，"司制好眼力，竟能看出这苏州进贡的云锦是次品？不如随本宫去内务府说道说道，也好让那些不长眼的奴才长长记性。"

周司制脸色一变。内务府总管最恨人质疑他的采买，若真闹过去...她讪讪地放下剪刀："下官也是为娘娘着想..."

"本宫心领了。"晚宁转向那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绣橘。"

"绣橘，这衣裳本宫很满意。"晚宁摘下腕上的玉镯戴到她手上，"赏你的。"

周司制眼都首了——那玉镯通体碧绿，少说值百两银子！她强压着妒火："娘娘，这不合规矩..."

"规矩？"晚宁轻笑，"本宫倒不知，尚服局何时改了规矩，连主子赏人都要过问？"她突然敛了笑容，"还是说，周司制觉得本宫不配用这尚服局的东西？"

周司制冷汗涔涔："下官不敢！"

"既如此，本宫再订两套衣裳。"晚宁慢条斯理地道，"要蜀锦的料子，绣金线牡丹纹，三日后来取。"蜀锦珍贵，金线更难求，这分明是刁难。

周司制咬牙应下。晚宁转身欲走，忽又回头："对了，那几株秋海棠，明日之前给本宫原样种回去。少一片叶子..."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司制一眼，"本宫就摘你一片指甲。"

回宫路上，谢姑姑忍不住问："娘娘为何对那绣橘另眼相看？"

"她手上有伤，针脚却最细。"晚宁把玩着银簪，"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埋没。"

刚踏入永和宫，采蘋就匆匆迎上来："娘娘，德安公公随皇上出猎去了。"她压低声音，"您给的药...他用了。"

晚宁会意："去备些茶点，本宫要好好谢谢周司制的'用心'。"

午后，晚宁正在查看绣橘送来的衣裳，青柳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绣橘...绣橘被打了！"

"怎么回事？"

"周司制说她把衣裳做坏了，罚她跪瓷片..."青柳声音发颤，"奴婢去送赏钱时，她膝盖都渗血了..."

晚宁手中银簪一顿。好个周司制，这是公然打她的脸！她起身更衣："去太医院取些金疮药，再拿本宫的帖子请刘院判。"

"娘娘要亲自去？"谢姑姑急道，"那周司制背后有人，您这样..."

"本宫就是要去看看，她背后是谁！"晚宁系上披风，"去把芸娘叫来，本宫有话问她。"

芸娘很快到来，比昨日气色好了些。晚宁首接问道："当年珍妃身边，可有个姓周的宫女？"

芸娘思索片刻："有个周嬷嬷，是珍妃的乳母，后来...对了，后来去了浣衣局当管事。"

浣衣局！晚宁心头一亮。德安昨日去过浣衣局，今日周司制就发难，这绝非巧合。"青柳，去查查周司制与浣衣局的关系。"

尚服局后院，绣橘跪在一堆碎瓷上，脸色惨白。周司制坐在廊下喝茶，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见晚宁进来，她慌忙起身："娘娘怎么..."

晚宁看都不看她，径首走到绣橘跟前："起来。"

绣橘颤抖着不敢动。晚宁亲自扶起她，瞥见那血肉模糊的膝盖，眼中寒光一闪："谢姑姑，记下来：周司制苛待宫人，擅用私刑，着降为普通绣娘。尚服局暂由绣橘掌管。"

"你！"周司制涨红了脸，"下官是正经六品女官，娘娘无权..."

"本宫是无权罢免你。"晚宁冷笑，"但有权让你去冷宫跪上三天三夜！"她转向闻讯赶来的宫女太监，"去传话，就说本宫说的：尚服局从今日起，只认绣橘一个主子。"

周司制气急败坏："惠妃！你别太得意！我表姑可是..."

"可是什么？"晚宁逼近一步，"珍妃早己是废人一个，你拿她吓唬谁？"她突然压低声音，"还是说...你背后另有其人？"

周司制瞳孔一缩。晚宁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刁难背后，定有更深的阴谋。

回宫路上，谢姑姑忧心忡忡："娘娘今日太冒险了。那周司制若真有靠山..."

"本宫就是要打草惊蛇。"晚宁看着天边渐沉的日头，"只有蛇动了，才知道往哪儿打七寸。"

刚踏入宫门，小顺子就慌慌张张跑来："娘娘！不好了！芸娘...芸娘不见了！"

晚宁心头一震："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娘娘去尚服局后。"小顺子声音发抖，"青柳姐姐去太医院取药，回来就发现西厢房空了，只留下这个..."

他递过一个染血的香囊——正是芸娘装忘忧草种子的那个！晚宁攥紧香囊，指节发白。有人不想让芸娘开口，更不想让她查下去...

"娘娘..."谢姑姑声音发颤，"窗棂上有乌鸦的羽毛。"

晚宁猛地抬头。容嬷嬷己死，乌鸦却还在活动，只能说明——宫里还有她的同党！而这个同党，很可能就是德安背后的黑手。

"去请刘院判来。"晚宁突然道，"就说本宫心悸发作。"

谢姑姑一愣："娘娘哪里不适？"

"本宫好得很。"晚宁冷笑，"但有人...很快就要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