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断臂与熔炉

冷。灼烧灵魂的冷。

意识如同被抛入极寒与熔岩交界的罅隙，在刺骨的冰冷与焚身的剧痛之间反复撕扯。每一次试图凝聚的念头，都被左臂深处那深入骨髓的、仿佛有滚烫铁水正在血管里奔流的灼痛狠狠碾碎。喉咙被无形的荆棘死死勒住，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硫磺的刺鼻气息，撕裂着早己伤痕累累的气管。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沥青的黑暗。

唯有灵魂深处，那一点被强行加固、又被精灵荆棘封印死死锁定的血契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无边的黑暗中散发着灼热而清晰的痛楚。烙印深处，那条无形的锁链疯狂地震颤、嗡鸣，每一次震颤都带来灵魂被反复撕扯的钝痛，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正顺着锁链的纹路，狠狠刺入识海的裂痕。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崩塌的巨石如同陨石般砸落！刺目的赤红龙息如同熔岩瀑布般倾泻而下！冰冷坚硬的金属怀抱！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硫磺血腥味！以及……灵魂锁链另一端传来的、如同被亿万根烧红锁链贯穿的、远古凶兽的痛苦咆哮！

夜烬……

他……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剧痛的混沌中激起微弱的涟漪。苏妲己的灵魂在破碎的识海中艰难凝聚，如同被飓风撕碎的旗幡，每一片都沾染着冰冷的屈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的焦灼。

身体……无法动弹。如同被无形的巨山死死压住。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布满粗糙棱角的岩石表面，硌得骨头生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带着浓重的尘土和……更加浓郁的、仿佛沉淀了万年的硫磺与血腥混合的……腐朽气息。

这里……不是崩塌的地牢。

空气阴冷潮湿，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深埋地底的、令人灵魂都感到不适的沉重压力。没有光。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感官。唯有那血契烙印的灼痛和灵魂锁链的震颤，是意识锚定在这片黑暗中的唯一坐标。

我试图转动唯一还能轻微活动的眼珠。视野被浓重的黑暗彻底剥夺。但触觉……在剧痛中被无限放大。

身下是冰冷粗糙的岩石。背后是同样冰冷坚硬的石壁。而身体的前方……紧贴着的……是……

冰冷！坚硬！带着无数撞击凹陷和焦黑裂痕的……金属触感！

是盔甲！夜烬的盔甲！

他就在我身前！用他那仅存的、布满伤痕的深灰色躯壳……挡住了那灭顶的巨石和龙息？！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濒临崩溃的意识上！不是感激！是……一种更加汹涌的、被彻底冒犯的暴戾！前世帝辛尚不敢将她护于身后，这头被囚禁的凶兽……凭什么？！

愤怒驱使着残存的意志！我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推开这冰冷的禁锢！

“呃啊——！”

剧痛！比任何一次挣扎都更剧烈的剧痛！从左臂伤口处、从灵魂烙印深处、从身体每一处与冰冷盔甲接触的地方……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撞！后背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前瞬间被猩红的血色覆盖！

而更强烈的刺激，来自……紧贴着我身体的……那冰冷的盔甲！

在我剧烈挣扎的瞬间，那覆盖着冰冷金属、本应毫无生气的躯壳……猛地……绷紧了！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触及逆鳞！

一股难以想象的、如同沉睡火山被瞬间引爆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地、从那冰冷的盔甲深处……轰然爆发出来！

沉重！狂暴！带着刺鼻硫磺血腥和纯粹的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我的身上！

“砰！”

身体被这股巨力狠狠挤压在冰冷的石壁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喉间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灵魂锁链的烙印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紧接着！

那只仅存的、覆盖着冰冷金属护手的右手臂……如同失控的攻城巨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向上……狠狠收紧！

冰冷坚硬的金属前臂，如同最沉重的铁箍，死死地……勒住了我的脖颈！

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本能的狂暴！

窒息！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喉咙！气管被死死扼住！血液涌向头部！眼前金星乱冒！肺部如同火烧般灼痛，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呃……嗬……” 破碎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鸡雏般的呜咽，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他……想杀了我？！

在昏迷中……被本能驱使……要扼杀这个带来无尽麻烦的“血食”？！

恐惧！冰冷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心脏！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苏妲己灵魂深处被彻底点燃的、焚尽一切的暴戾！

给我……放手！

残存的妖异力量在破碎的识海中疯狂燃烧！顺着那条震颤的灵魂锁链……化作冰冷尖锐的意念尖锥……狠狠刺向锁链的另一端！刺向那被痛苦和狂暴充斥的……凶兽意识！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混乱狂暴的意念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叫，顺着锁链狠狠反馈回来！比我的冲击更加狂暴！更加首接！

脖颈上的金属铁箍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边缘深深陷入皮肉！喉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急速黯淡！

就在这濒死的窒息中，在灵魂锁链疯狂传递的痛苦与狂暴的冲击下——

我的脸……被迫紧紧贴在了他胸口的冰冷胸甲之上！

浓烈的硫磺血腥味混合着金属的锈蚀气，如同实质般钻进鼻腔！而比气味更清晰的……是触感！

那冰冷坚硬的胸甲表面……并非光滑！在紧贴脸颊的下方位置……靠近他左肩那狰狞断臂创口的地方……

一道……裂痕！

不是被巨石砸出的凹陷！也不是被龙息灼烧的焦痕！

是一道……细长的、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割开的……裂缝！

裂缝边缘的金属翻卷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状！而透过那狭窄的裂缝……

一股……更加灼热、更加浓郁、仿佛来自熔炉核心的……硫磺血腥气……正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

甚至……隔着冰冷的金属……我的脸颊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裂缝深处透出的……惊人的……高温！

仿佛……那盔甲之下……包裹的不是血肉……而是……沸腾的……熔岩？！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窒息的黑暗！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被勒紧的脖颈……试图将视线……投向那裂缝的方向……

绝对黑暗的地底……没有一丝光源。

但……就在我的目光，透过灵魂锁链的链接，带着濒死的执念，死死“钉”在那道裂缝上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暗红色光芒……如同被唤醒的余烬……猛地……从那狭窄的盔甲裂缝深处……透了出来！

光芒……粘稠……如同凝固的血液……

而在那粘稠的暗红光芒中心……

一双……燃烧着地狱熔岩般痛苦和混乱狂暴的……

赤红竖瞳！

冰冷！暴虐！非人！

正透过那盔甲的裂缝……死死地……与我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不是夜烬！是……那被囚禁的凶兽本源！

它……苏醒了？！就在这盔甲之下？！就在这……断臂的重伤之躯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