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刑警的疑点与阿星的谎言

、带血扳手与错位的后槽牙

陈默将证物袋推到阿星面前时，灯泡恰好在头顶闪烁了三下。透明塑料袋里，半截扳手沾着暗褐色血污，凹槽处卡着根蓝布条——和阿星老家男人常穿的工装裤颜色一致。"这扳手，你见过吗？"他盯着女人骤然收紧的瞳孔，注意到她下意识蜷缩的脚趾，胶鞋底还沾着芦苇沟特有的黑淤土。

阿星的视线掠过扳手，落在旁边的牙齿模型上。法医特意标注了细节："死者后槽牙缺失处边缘光滑，与阿龙2023年斗殴致伤的医疗记录不符。"她想起第一次见阿龙时，他咧嘴笑露出的缺口，边缘带着狰狞的毛刺，像被石块砸断的枯木。此刻模型上的断牙过于整齐，反倒像精心打磨过的标本。

"阿龙......他打架总用扳手，"阿星的声音发颤，手指蹭过桌沿的刻痕，"去年还砸过收保护费的人。"陈默没接话，只是翻开笔记本，上面贴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中秋前夜，一个穿黑皮夹克的男人走进芦苇沟，半小时后出来时，袖口多了道可疑的水渍。

、红绳结与汇款单的齿痕

"你腕上的红绳，"陈默突然指着她空荡荡的手腕，"怎么不见了？"阿星下意识摸向袖口，那里还缠着几根彩色线头。她想起昨夜拆线时的场景：红绳在指间断开的瞬间，女儿画的笑脸书签从绳结里掉出来，背面用蜡笔写着"爸爸戴"。

"戴久了，断了。"她低声回答，目光飘向窗外。宋轻柔正蹲在巷口拍照，镜头对准墙根的青苔——那里有片被踩烂的黄色羽绒，和丽娟羽绒服内衬的材质相同。陈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想起技术科的报告："芦苇沟沉尸的羽绒服内衬，检测出与你出租屋相同的洗衣粉成分。"

桌上的汇款单复印件被阿星攥出了褶皱。丽娟失踪前汇给吴富本的那笔钱，附言栏用铅笔写着"打胎费"，字迹被橡皮擦反复涂抹过，露出纸页粗糙的纤维。陈默注意到她指甲缝里的棉絮——织布厂的女工都有这个特征，唯独阿星左手食指的棉絮里，混着几根蓝色尼龙线，和沉尸手腕上捆绑的铁丝材质一致。

、铁皮箱锁扣上的纤维残留

第二次询问在物证室进行。阿星盯着玻璃柜里的铁皮箱，锁扣上缠着根断裂的红绳，绳结样式和她女儿编的分毫不差。"8月15号那晚，"陈默的声音在不锈钢房间里回荡，"你说自己上夜班，可织布厂监控显示，你凌晨两点就离开了车间。"

女人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她想起那个雨夜，阿龙塞给她的铁盒里，除了钱还有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帮我保管几天，"男人的酒气喷在她耳垂上，"等丽娟那婆娘闹完就来拿。"现在想来，钥匙的形状和眼前铁皮箱的锁孔完美吻合，而箱底残留的纤维，正是她给女儿织毛衣用的蓝毛线。

"丽娟发现了吴富本的赌债，"陈默突然拿出份银行流水，"她威胁要告诉你，结果第二天就失踪了。"阿星看着流水单上吴富本频繁的赌球转账记录，想起丈夫每次打电话时那句"家里盖房缺钱"，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窗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极了山区老家送葬时的唢呐。

、巷口监控里的第三个人影

宋轻柔的相机捕捉到关键画面时，陈默正在比对扳手的指纹。监控录像显示，丽娟失踪当晚，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跟着她走进芦苇沟，半小时后独自离开，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放大看看帽子上的标志，"宋轻柔指着屏幕，"像是建邺区某家汽修厂的工帽。"

技术科很快传来消息："扳手指纹除了阿龙的，还有另一组模糊指纹，初步比对属于吴富本。"陈默猛地站起来，碰倒了身后的物证架，铁皮箱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阿星在讯问室里听到声响，身体猛地一颤，额头撞在单向玻璃上，留下个模糊的倒影。

"吴富本根本没在家照顾老人，"陈默冲进讯问室，把一沓车票摔在桌上，"他八月来过三次城里，每次都住在阿龙租的旅馆。"阿星看着车票上熟悉的乡音站名，想起女儿在电话里说的"爸爸去镇上买水泥了"，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首流，首到陈默递过纸巾，才发现她咬着嘴唇，渗出血丝。

五、染血纸条与断裂的佛珠

当打捞队捞出第二具尸体时，阿星正在给女儿写信。信纸上写着"妈妈中秋就回"，笔尖却在"回"字上戳出个破洞。陈默的电话打来时，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那支丽娟留下的正红色，此刻像凝固的血。

"丽娟手里攥着这个，"陈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雨水的潮气，"还有阿龙的佛珠。"阿星眼前浮现出丽娟的脸——那个带她进城的姑娘，曾在火车上把唯一的座位让给她，指甲上的亮粉在车窗倒影里一闪一闪。现在，她的尸体被发现时，脖颈缠着阿龙常戴的佛珠，手里紧攥着半枚后槽牙，和沉尸嘴里的缺口严丝合缝。

出租屋的灯泡彻底熄灭了。阿星摸黑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芦苇沟的方向，警灯的红光映在她脸上，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她想起阿龙最后一次见她时，塞给她的不是钱，而是串断裂的佛珠："替我保管好，别让丽娟看见。"现在才明白，那串佛珠里藏着张染血的纸条，上面用丽娟的口红写着："富本害我，阿龙救......"

六、审讯室里的血色月圆

中秋前夜的月亮升起来时，阿星坐在审讯室里，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桌面晃动。陈默推来碗月饼，莲蓉馅的，是她女儿最爱吃的口味。"吴富本全招了，"他摘下警帽，露出额角的汗，"赌球输光了征地款，就联合丽娟策划假死，想把脏钱洗白到你账户。"

月饼在碗里碎成两半，露出里面的咸蛋黄，像只警惕的眼睛。阿星想起第一次进城时，丽娟指着霓虹灯说："嫂子，看，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时她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两根即将被织机碾碎的棉线。现在，其中一根己经断了，漂浮在芦苇沟的水面上。

"丽娟发现吴富本杀了真正的阿龙，"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想告诉你时，被吴富本灭口了。"阿星猛地抬头，看见窗外的月亮变成了血色，像极了丽娟铁盒里那张孕检单上的红印章。她想起自己塞给老家的钱，每一笔都沾着丽娟的血，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着不锈钢垃圾桶呕吐起来。

警笛声再次响起时，阿星解下腕上残留的红绳线头，轻轻放在掌心。那些彩色的毛线己经褪色，像山区秋天枯萎的野花。陈默递给她一张纸巾，上面印着警局的标志，边角却画着朵稚嫩的雏菊——那是宋轻柔的女儿画的，说要送给"穿红绳的阿姨"。而此刻，芦苇沟的水还在流，带着红绳、后槽牙和没寄出的信，流向看不见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