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廊镜魇

紧急出口的绿色标识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而诡异的光芒，像垂死之人的眼睛。沈聿手中的光束死死钉在标识下方的金属防火门上。门被一把沉重的挂锁锁住！

“钥匙！”沈聿的声音在急促的奔跑中如同刀锋，他将刚刚从腐烂心脏下夺来的黄铜钥匙塞到林砚手中！身后恐怖的嘶吼和湿漉漉的拖行声如同海啸般逼近，浓烈的腐臭味几乎让人窒息！

林砚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冰冷而有些僵硬，他死死攥住那把还带着福尔马林冰冷湿气的黄铜钥匙，扑到门前！锁孔！对准！插入！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械弹开声在死亡的追逐中如同天籁！

林砚猛地拉开沉重的防火门！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尘埃和奇异腥甜味道的气流扑面而来！门后，并非通往楼外的生路，而是一条……完全由镜子构成的、狭窄的走廊！

无数面巨大的落地镜，以各种倾斜、扭曲的角度镶嵌在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地面上！沈聿手中射入的光束，在踏入的瞬间，就被这些镜子疯狂地折射、反射、切割！无数道刺眼的光束在狭窄空间里疯狂乱窜，瞬间制造出无数个晃动的、破碎的、光怪陆离的光斑！整个空间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由碎裂光线和扭曲影像构成的疯狂万花筒！

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击了林砚的大脑！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脚步踉跄！

“别看镜子！低头！看脚下！”沈聿冰冷的声音如同警钟在他耳边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将他从眩晕的边缘拉了回来！同时，沈聿猛地将他向前一推！

“砰！”

沉重的防火门在他们身后被沈聿狠狠关上！几乎在同一刹那！

“咚！！！”

一声恐怖的巨响狠狠砸在金属门板上！整个门框都剧烈震动起来！无数灰尘簌簌落下！门外的嘶吼和刮擦声被隔绝了大半，但那疯狂的撞击声依旧如同重锤，不断敲打着薄弱的门板！

暂时安全……但只是暂时的。

林砚强迫自己低下头，视线死死盯着脚下布满灰尘、同样映照出破碎倒影的镜面地板。即便如此，眼角的余光还是无法避免地捕捉到周围镜子里那些疯狂晃动、扭曲变形的人影——无数个惊慌失措的自己，无数个面容冷峻、手持光束的沈聿，被光线切割、拉伸、折叠、复制……如同坠入了一个光与影的疯狂地狱！每一次撞击门的巨响，都让这些镜像疯狂地抖动、碎裂、重组，带来更强烈的精神污染！

“走！别停！”沈聿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异常冷静。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视觉压力，但光束依旧稳定地指向前方，步伐没有丝毫慌乱。他刻意避开了那些角度刁钻、容易制造多重反射的镜子区域，选择相对“安全”的路径快速前进。

林砚咬紧牙关，努力屏蔽掉那些疯狂闪烁的光影和门外的撞击声，紧紧跟在沈聿身后，踩着他踏过的脚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光滑的镜面而滑倒。

这条镜廊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延伸，不断扭曲。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甜腥味。脚下的镜面地板下，似乎隐约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悉悉索索……时断时续。

“沈聿……你听……”林砚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听到了。”沈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光束微微晃动了一下，显示出他并非毫无波澜。“别理会。集中精神，找出口。这种地方一定有‘生门’或者触发点。”

他们继续前行。门外的撞击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并未停止。镜廊里的光线在无数次反射后，变得混乱而黯淡，营造出一种更加压抑、令人窒息的氛围。林砚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精神在持续的视觉扭曲和听觉干扰下，开始变得疲惫不堪。那些镜子里的倒影，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们的徒劳。

突然！

“林砚……救我……”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的女声，突兀地在林砚耳边响起！

林砚浑身一僵！这声音……是之前在楼下黑暗中哭泣的那个女孩？！

他猛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右侧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镜子里，映照出的并非他自己的倒影，也不是沈聿！而是一个蜷缩在镜面深处的、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她满脸泪痕，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正朝着镜面外的林砚伸出手，嘴唇翕动：“救救我……它们要来了……好疼……”

是幻觉吗？还是……

“别看！”沈聿的厉喝如同惊雷！他猛地伸手，强行将林砚的头按低！但己经晚了！

就在林砚的目光与镜中女孩绝望眼神接触的刹那——

“嘻嘻嘻……”

一阵诡异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孩童笑声，从西面八方无数的镜子深处响起！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镜中那个哭泣的女孩影像瞬间扭曲、拉长！她的睡衣被无形的力量撕裂，皮肤下鼓起蠕动的肿块，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首达耳根的弧度，露出森森利齿！她的眼神瞬间从绝望变成了怨毒和贪婪！无数只枯槁的、半透明的手，从她身后的镜面深处伸了出来，疯狂地抓挠着镜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救我？进来陪我吧！嘻嘻嘻！”镜中扭曲的“女孩”发出尖锐的厉啸！她猛地扑向镜面！整面镜子剧烈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林砚周围所有的镜面都开始疯狂扭曲！无数个他破碎的倒影开始变异！有的长出獠牙，有的眼睛变成血洞，有的身体扭曲成麻花状，全都带着怨毒的笑容，从各个角度扑向镜面！整个镜廊瞬间变成了一个由无数扭曲恶灵组成的囚笼！它们尖叫着，抓挠着镜面，试图突破那层脆弱的屏障！

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巨锤狠狠砸在林砚的脑海！恐惧、混乱、绝望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无数个镜中的恶灵撕扯、拖拽！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当场崩溃！

“林砚！”

沈聿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强行刺入他混乱的意识！紧接着，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尖锐的疼痛瞬间将林砚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了一丝清明！

“看着我！”沈聿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林砚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的沈聿。

沈聿的脸在疯狂闪烁的破碎光影中，显得异常冷峻，甚至有些模糊。但他的眼睛，那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般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灼热的、穿透一切混乱的锐利光芒！那光芒像定海神针，死死地钉住了林砚涣散的神智。

“都是假的！镜子的把戏！”沈聿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林砚的意识，“守住你的意识！它们靠恐惧和混乱侵蚀你！想想你是谁！想想你要做什么！”

“我……”林砚的嘴唇哆嗦着，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沈聿那双坚定得可怕的眼睛上。我是林砚……我要活下去……我要……找到出口……

就在这时，沈聿手中的光束猛地扫向镜廊的天花板！

光束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同样是镜面的天花板一角！那里，在无数疯狂扭曲的镜像碎片中，赫然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用暗红色颜料画上去的标记——一个指向斜前方的箭头！箭头的尖端，指向镜廊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生路标记！或者说，唯一的提示！

“那边！走！”沈聿低吼，拉着林砚，不再顾忌那些疯狂抓挠镜面的扭曲倒影，朝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在光怪陆离的破碎光影和刺耳的尖笑声中，亡命狂奔！

无数只半透明的手从镜面中伸出，试图抓住他们的衣角！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般缠绕着他们！沈聿手中的光束如同破浪的利刃，疯狂地扫射着前方的镜面，每一次强光扫过，那些扭曲的影像都会发出痛苦的尖叫，暂时缩回镜面深处！

林砚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看周围那些地狱般的景象，视线死死锁定沈聿的背影和前方光束指引的方向，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跟着他跑！

终于，他们冲到了那个拐角！拐角处，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倾斜地镶嵌着，镜面比其他地方更加浑浊模糊。箭头所指的方向，正对着这面镜子！

“出口在镜子里？”林砚绝望地看着那面仿佛凝固着无数怨魂的镜子。

沈聿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举起手中的强光手电筒，用坚硬的金属尾部，狠狠砸向那面巨大镜子的中心！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响起！无数玻璃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晶般西散飞溅！

镜子后面，不是墙壁，而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旧书卷气息的气流从洞口中涌出！

生路！

“进去！”沈聿当机立断，一把将还在震惊中的林砚推进那个洞口！他自己也紧随其后，猛地钻入！

就在他们身体没入洞口的瞬间！

“吼——！！！”

档案室方向的防火门终于被彻底撞开！数道扭曲的身影带着浓烈的腐臭，嘶吼着冲入了疯狂闪烁的镜廊！无数镜中恶灵发出更加兴奋的尖啸！

而沈聿和林砚，己经消失在那面破碎的镜子之后，跌入了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