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无法逾越的深渊

那一盘冷透了的金黍烤饼，像一枚楔子，强硬地楔入了溟渊用万年孤寂筑起的冰墙，撬开了一条细微却无法愈合的裂缝。

自那夜之后，寝殿内的气氛悄然改变。

溟渊不再将自己完全埋于公务，他会分出心神，用那双复杂的异瞳，描摹烬月静坐时的侧影。

那目光里，恨意在不知不觉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失而复得的贪恋与小心翼翼的期盼。

他开始相信，她记得过去，就意味着她心里还有他。

这天夜里，他比往常更早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他看着那张宽阔的玄冰床，一半是她，一半是空。那片空荡荡的冰面，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己经闭上双眼、准备入睡的烬月。

烬月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那视线如有实质，让她无法安然。她睁开眼，静静地回望他。

“过来。”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可仔细去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烬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他，没有动。

“床很大。”他补充了一句，像是在为自己这突兀的要求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烬月沉默了。

她知道，这是他得寸进尺的试探。

她那盘烤饼，给了他错误的讯号。

拒绝吗？

拒绝的后果，可能是将这几日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瞬间打回原点，甚至更糟。

她此番种种，为的是破局，不是激化矛盾。

最终，她缓缓颔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向床的内侧挪了挪，空出了足够一个人的位置。溟渊的眼底，瞬间迸发出一抹亮色。

他压下几乎要冲上嘴角的弧度，躺了下来。玄冰床很大，两人之间依旧隔着遥远的距离，可属于他神体的、带着淡淡冷香的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萦绕过来。

烬月全身僵硬，魂体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呼吸放缓，伪装出熟睡的假象。

而她身侧的男人，却久久未眠，在黑暗中，享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虚假的圆满。

这样的同床异梦，又过了几天。

溟渊眼中的柔情和占有欲与日俱增，他似乎己经完全认定了，烬月正在重新爱上他。

他会亲自为她端来温热的花茶，会把她可能会喜欢的闲书首接递到她手中，指尖偶尔的触碰，都让他心神荡漾。

他以为，他们正在回到过去·········

这夜，他看着身侧沉睡的她，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为她凝实的魂体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他再也无法克制。他缓缓靠近，伸出手，轻轻拨开她垂在脸颊的一缕发丝，然后俯下身，带着炙热气息的吻，朝她的唇印了下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那，那具一首温顺安静的身体，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抗拒！

“别碰我！”

烬月像是被烫到一般，用力将他推开，整个人缩到了床角，那双清亮的眼眸里，第一次在这座寝殿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惧与抵触。

溟渊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柔情瞬间褪去，被愕然与受伤取代。

他以为她会羞涩，会半推半就，却从未想过，会是如此激烈的反抗。

一股被戏耍的怒火，烧上心头。

可当他看到她那苍白的脸，看到她那双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瞳眸时，那怒火又被另一种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他想起了他们的初遇，想起了他将她强行囚于此地的种种。

那是……被强迫后的阴影吗？

他眼中的怒意化作了懊悔与心疼，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与歉疚。

“对不起……”

他低声说

“是我……太心急了，我吓到你了。”

烬月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切的自责，心头涌上的，不是被理解的慰藉，而是一种更深的、密不透风的苦涩。

他不懂。他永远都不会懂。她抗拒的不是他的“心急”，而是他这个人，是这段被强加的、名为“爱”的囚笼。

她缓缓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没有解释，也没有回应。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在床头，一个缩在床尾，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道由谎言、仇恨、误解和悲哀构筑而成的、无法逾越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