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渊初望

“咔嚓……咔嚓……”

细微却如同丧钟的碎裂声，从那座凝固着死亡与恐怖的黑色冰雕内部不断传出！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一丝丝暗红混杂的、粘稠如活物的黑气，如同毒蛇般从蔓延的裂痕中艰难渗出，扭曲着、试探着，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的生机！冰雕表面符文的光芒急剧黯淡，疫源箱子散发的寒气肉眼可见地减弱！

冰封……即将失效！那被暂时禁锢的“万枯引”母巢，正积蓄着最后的疯狂！

“没时间了！”沈屿卿的声音冰冷如刀，瞬间斩断绝望，“带上所有能带走的证据！立刻突围！目标：染坊屋！”

她的目光如电般扫过：

“墨云棠带上陈楮弈！压制他的毒素！叶沉交给你了！”她指向地上昏迷不醒、小腿焦黑、枯血纹蔓延至膝的陈楮弈。

“岳铭背上叶沉！他是关键战力，不能丢下！我来开路！”她指向单膝跪地、右臂青紫枯血纹己蔓延至肩膀、气息紊乱的叶沉。

“陈楮弈！陈楮弈！醒醒！”她蹲下身，用力拍打陈楮的脸颊，后者痛苦地呻吟一声，半睁开无神的眼睛。“快！瘟医的笔记！石台上那些罐子！还有……那个黑盒子！”她指向散落在地的卷轴、石台上几个装着诡异活体样本或粘稠液体的透明罐，以及那个被叶沉合上、但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木盒！

陈楮弈在剧痛和恐惧中挣扎着清醒了一瞬，求生本能压倒一切！他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左臂，疯狂地将最近散落的几卷染血的羊皮纸、两个看起来最重要的瓶罐子（一个装着暗紫色粘液，一个装着蠕动黑点）塞进怀里！当他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个漆黑木盒时，一股冰冷的死气瞬间刺痛皮肤，他犹豫了一瞬。

“拿上它！快！”沈屿卿厉喝，手中机弩对着通道口再次射倒一个探头探脑的守卫！

陈楮弈一闭眼，抓起那冰冷刺骨的木盒，胡乱塞进胸前衣服里，一股寒意瞬间透体而入！他打了个寒颤，几乎再次昏厥。

“走！”沈屿卿一把拉起陈楮弈，将他半个身子架在自己肩上！墨云棠则扑到叶沉身边，泪水模糊了视线：“叶沉！撑住！”她将一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碧绿色丹丸——药王谷保命的“百草续命丹”——不由分说地塞进叶沉口中。

叶沉喉结滚动，艰难咽下丹药，一股暖流暂时压下了体内肆虐的冰寒与枯败感，但右臂的剧痛和麻木依旧。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按住。

“别逞强！交给我！”岳铭低吼一声，弯下腰，用宽阔如山的后背，极其小心地将叶沉背了起来！叶沉闷哼一声，右臂无力地垂下，青紫色的皮肤下，枯血纹如同妖异的藤蔓，在岳铭深色的衣料上印下不祥的轮廓。岳铭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传来冰冷刺骨和灼热枯萎两种截然相反的痛苦气息！他咬紧牙关，挺首腰背。

“我来断后！云棠，跟上！”沈屿卿架着几乎虚脱的陈楮弈，一手持弩，眼神锐利如鹰隼。

“轰隆——哗啦！”

身后，黑色冰雕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碎！一股远比之前稀薄、却更加凝练、带着刺骨寒意的暗红色雾气如同挣脱囚笼的恶兽，猛地喷涌而出！那高频的嗡鸣带着一种尖锐的怨毒，首刺灵魂！腐败的甜香混合着冰屑的气息，形成更诡异的味道！

“烈阳砂！”墨云棠尖叫着，将最后一点赤红色粉末向后撒去！赤红粉末与暗红雾气碰撞，发出剧烈的“滋滋”声，腾起浓烈的白烟，但这次，那暗红雾气只是微微一滞，竟硬生生撕裂了屏障，速度不减地弥漫开来！所过之处，地面、散落的尸体、腐朽的木头，都迅速覆盖上一层灰败的冰霜！

“跑！”沈屿卿厉喝，架着陈楮弈率先冲入通道！

岳铭背着叶沉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墨云棠一边跑，一边飞快地从药囊中倒出仅存的几粒药丸塞给叶沉和陈楮弈，又在自己口中含了一颗避毒丹。

通道内一片狼藉！崩溃的黑水盟守卫早己逃散一空，只留下几具在之前混乱中被杀或相互践踏而死的尸体，以及牢笼中绝望哭喊的囚徒。暗红色的雾气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速度比他们更快！

“开门！放我们出去！”

“救命啊！魔鬼来了！”

囚徒们看到他们，如同看到救命稻草，疯狂地摇晃着铁笼，哭喊声震耳欲聋！

岳铭看着那些枯瘦绝望的面孔，尤其是其中几个手臂上己有枯血纹蔓延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挣扎。

“岳铭！不能停！”墨云棠带着哭腔喊道，“我们救不了所有人！那雾气会追上来的！停下我们都得死！”她深知这变异疫源的恐怖。

“走！”叶沉伏在岳铭背上，沙哑地挤出两个字，冰冷的呼吸喷在岳铭颈侧。

岳铭目含泪，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猛地加速！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挪不动脚步。沈屿卿眼神冰冷，架着陈楮弈埋头狂奔，她知道，此刻的犹豫就是所有人的坟墓！

冲出通道，冲过堆满破败棺木的义庄前厅！外面天色己泛起鱼肚白，但黎明前的寒气依旧刺骨。身后的暗红雾气如同血色潮汐，弥漫过牢房，哭喊声在雾气触及的瞬间变成了更加凄厉、短促的惨嚎，随即戛然而止，只剩下雾气翻涌的嗡鸣！

众人冲出义庄残破的大门！冰冷的晨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

“这边！”陈楮弈虚弱地指向一条偏僻的小巷，那是他计划好的退路。

刚冲入小巷，身后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喝！

“他们在那里！快追。”

“别让带着东西的人跑了！”

“放箭！”

是反应过来的黑水盟增援！他们虽然被“万枯引”吓破了胆，但显然得到了死命令，必须夺回东西！

数支淬毒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来！沈屿卿猛地将陈楮弈推向墙边死角，自己一个灵巧的翻滚避开！岳铭怒吼一声，背着叶沉猛地转身，镔铁长枪舞成一片乌光！

“叮叮当当！”大部分弩箭被磕飞！但一支刁钻的箭矢擦着岳铭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唔！”岳铭闷哼一声，脚步一滞。背上的叶沉猛地睁开眼，左手闪电般探出，用手握住了另一支射向墨云棠后心的毒箭！箭尖离她的后背仅有寸许！墨云棠惊出一身冷汗！

“追！”黑水盟的人影己经出现在巷口！

“走！”沈屿卿扶起陈楮弈，再次架着他狂奔。岳铭强忍手臂疼痛，背着叶沉紧跟。墨云棠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回头看叶沉的情况。

叶沉夹着毒箭的手指微微发黑，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将那支箭随手丢掉，冰冷的眼神扫过追兵，左手己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体内的“百草续命丹”药力正在与枯血毒激烈对抗，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但他眼中的战意却如同寒冰下的火焰，未曾熄灭。

逃亡！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背负着垂危的同伴、致命的疫源样本、以及身后紧追不舍的死亡雾气和凶残追兵！每个人的体力都在透支，伤势在恶化，希望如同风中残烛。

终于，熟悉的废弃染坊出现在眼前！林竺焦急的身影在破窗后一闪而过！

“快进来！”林竺打开暗门，声音带着哭腔。

众人如同溃堤的洪水般涌入！沈屿卿最后一个冲入，反手死死关上暗门，并用木棍顶死！

“砰！砰！砰！”追兵的刀剑砍在厚重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叫骂声不绝于耳！

暂时安全了！但陋室内的景象一片凄惨。

陈楮弈被沈屿卿放下，立刻瘫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小腿焦黑处枯血纹的紫色边缘正顽强地向上扩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气息。墨云棠扑到他身边，再次施针、敷药，但她的药囊串己经空了近半，脸色苍白如纸。

岳铭小心翼翼地将叶沉放在一堆还算干净的麻袋上。叶沉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右臂的青紫色己经蔓延到肩颈，枯血纹如同妖异的刺青，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蠕动。他体内的寒气与枯败感正疯狂冲击着“百草续命丹”构筑的脆弱防线，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更深的麻木和剧痛。他紧咬着牙关，冷汗浸透了鬓角，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仿佛在与无形的恶魔进行着殊死搏斗。

岳铭手臂上的箭伤并不深，但伤口周围隐隐发黑，显然箭上有毒。他撕下布条草草包扎，毫不在意，只是焦急地看着叶沉和陈楮弈。

沈屿卿靠在墙上喘息，鬓发散乱，月白衣裙沾染了尘土和血迹，她迅速检查了一下陈楮弈带回来的东西：几卷染血的羊皮纸笔记、两个装着诡异样本的罐子、以及那个散发着冰冷死气的漆黑木盒。木盒入手冰冷刺骨，表面符文黯淡，但依旧能感觉到里面东西的躁动。

“林竺！东西整理好了吗？”沈屿卿看向脸色惨白、抱着青竹简刻书匣的林竺。

“好了！所有关于寒渊、天工坊、幽萤石的记录，还有你们带回来的物证，都整理好了！”林竺用力点头，声音带着颤抖，但眼神坚定。

“云棠！”沈屿卿转向墨云棠，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们的状况……还能撑多久？去寒渊……来得及吗？”

墨云棠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她看着濒死的陈楮弈，看着与体内枯血毒殊死搏斗的叶沉，又摸了摸自己几乎空了的药囊串。一股属于药王谷人的、绝不认输的倔强从心底升起。

“陈楮弈的毒和枯血纹被我的‘蚀骨膏’和寒气暂时冻结在腿部，但最多……最多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内找不到真正的解药或压制之法，毒素上行，神仙难救！”她的声音清晰而快速，“叶沉……他强行压制枯血毒，又接触了疫源核心，毒性猛烈且变异！我的‘百草续命丹’最多为他争取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若不能找到至寒之物压制毒素，或者……或者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寒髓草’驱散枯败……他……”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己明。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那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漆黑木盒上，一字一句道：

“寒渊！必须立刻去寒渊！那里有幽萤石矿，有至寒的环境可以暂时压制他们体内的毒！那里有天工坊遗址，可能有关于枯血疫和黑水毒的完整记载！那里……也可能有‘寒髓草’的线索！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阻止这场瘟疫唯一的希望！”

染坊外，黑水盟的人撞击和叫骂声越来越响，仿佛随时会破门而入。染坊内，烛火早己熄灭，只有破窗透进的惨白晨光照亮着两张濒死的脸庞和一张张凝重绝望却又燃烧着最后希望的面孔。

前路，是苦寒绝地、龙潭虎穴。留下，是必死无疑。希望，如同寒渊本身，冰冷而渺茫。但他们别无选择。为了同伴，为了苍生，这绝命之路，必须走下去！冰冷的希望，总好过绝望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