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对职场内卷，拒绝加班内耗

米若整整一宿未睡，第二天是顶着一对黑眼圈到办公室的。

“哟，怎么，我办公桌长竹子了？怎么来了只熊猫。”李尔端着保温杯信步入座。

“李尔姐姐，我整理出这些资料来。”米若打着哈欠，伸出一叠文件递给李尔。

李尔随手拿过文件，放在一边，一眼未看，打开保温杯呼呼气，喝了一口阳光绿茶——特意去茶树上收集的绿茶阳光能量。

米若欲言又止，不明白李尔为什么不抓紧时间看看自己连夜整理出来的资料。

“你困不困？”李尔像是对着空气说话，看都不看米若一眼。

“我还行。”其实米若己经困得精神有些恍惚了，“早上喝了杯阳光咖啡。”米若强撑着一双疲倦的眼睛，上眼皮颤颤地打架。

李尔吐一嘴茶叶，指一指副桌旁边一个暗箱，“看到没有，拉开来，里面有张折叠床。”

米若照做，暗箱上有一个把手，米若伸手拉动把手，一张折叠床就随着铺展开。停下手，米若疑惑地看着李尔。

“不奇怪，我这也有。现在你先躺下睡一觉，没有我的指令不准起来。”李尔命令米若躺下。

“这……不太好吧……李主任，我真的不会犯困的，我发誓！”米若竖起三根手指举在耳边。

“我叫你睡一觉就赶紧睡，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睡觉。没睡够哪有精力处理事情。”

“可……可这里是办公室。”米若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少废话，这里是办公室，不是炼狱，没有必要牺牲自己的健康来工作，这也不是办公室提倡的风气。”李尔说得慷慨激昂，好像故意说给办公室其他人听的样子。

“主任，我觉得我可以撑一撑……”米若开始担惊受怕起来。于她个人而言，她很想补一个觉；可是于工作而言，她没有办法，也没有权利在大家都在工作的时候，公然在办公室睡觉。

李尔见米若迟疑不定，索性点开办公桌的考勤处和巡查处，告知那边的精灵说米若昨天为了工作加班整夜未睡，为了员工的身体健康和保证员工长久的战斗力，特批准米若放下手头工作，暂时保证休息。通知完，李尔斜仰着头看米若，米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要求，心里还在打着鼓，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我不会害你的，也替你提前说明了，不会有任何影响。”李尔手指点着桌面，“你要珍惜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光，以后可没有这么多的商量余地。”

米若和她的精灵朋友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朋友们几乎都在吐槽自己的上司有多么离谱，总是想方设法压榨下属，克扣员工福利，不服从就会被穿小鞋。那时候米若还不觉得李尔会有这些毛病，反倒觉得李尔处处为自己着想，处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可是现在米若的想法有些动摇，李尔命令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睡觉，不是给自己招恨吗……

“这是我今天给你布置的任务，你不能不完成。”李尔没有体现出那种“睡不睡由你”的随意态度，如果是那样，米若也许会考虑补一个觉，可李尔的态度实在是太强硬了。

“李主任，我现在真的不困，我能撑得住。”米若再三拒绝。

“不可以，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必须得睡。我不想再因为工作操劳过度，又失去一个下属……”李尔的眼眶一瞬间充满了泪水。

米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的一双眼盯着李尔。

“总之你先睡吧，等你睡醒再解释。”李尔将手一挥，示意米若赶紧睡觉。“床右侧有个按钮，按下去，有氧玻璃舱就会覆盖整张床，里面空气是流通的，但能有效隔绝外界声音，保持睡眠环境处在一个适宜的状态。你快躺下吧。”

米若记得小时候被妈妈赶上床睡觉，那时不情不愿的感受和现在一模一样，她将身子挪到工位的床上，脱去鞋子，准备躺下。

“我这有被子和枕头，你先用我的。”李尔从自己的座位某个柜子里掏出一套床上用品。

米若接过去，道了谢，拿不定主意地将床铺好，还是犹犹豫豫地躺下，“那，李主任，我先睡了……”米若弱弱地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床。

“睡吧，快睡，任何时候都要保证睡眠充足再干活。”李尔又对米若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躺下。

米若躺下后，右手在床的边沿摸到一个按钮，大抵就是玻璃舱的开关，手指按下去，一块玻璃覆膜就从头顶划过，一首延伸至床尾，舱内隔绝了外界大多数的声音，气温和氧气含量调整到最适合入睡的范围。一个声音轻柔地问：是否需要调整闹钟？请对睡眠时长做出指示。米若想起李尔的命令：没有她的指令不准起来。那么是要睡到什么时候呢？米若也不清楚，只好不搭理那个声音，昏昏睡过去。

确认米若入睡后，李尔才拿起米若整理的材料，一份一份仔细认真地阅读。

三年前，李尔带了一个很优秀的实习生，那个实习生为了尽快转正，每天二十西小时几乎有十八个小时在工作。那时候李尔觉得那个孩子大有可为，有毅力有恒心，不怕苦不怕累，平常也经常表扬那位实习生身上的冲劲、干劲。

没有想到，实习生有一天从工位上站起来，却永远地倒下了。

李尔还记得那天是一个高温的酷暑，那个实习生连续熬夜两天，就为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继承者矛盾纠纷案件，她想一口气将收集来的家庭成员信息梳理完，这样她就可以早日结束一个任务，拿到她那转正前最后的一笔积分。

那天实习生早上也是顶着两个车轮一样大的黑眼圈来的，无精打采，却仍然强撑着。大约是花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来上班，竟在中午准备起身去吃饭的时候一头栽倒。李尔拍拍倒地的她，她没有反应，再探一探呼吸，没有，心脏骤停。李尔赶紧大呼紧急联系丛林医生，这里有精灵突发事件，同时刻不容缓地为那个实习生进行心脏复苏的按压。

实习生的生命最终没有挽救回来，李尔将自己关在家里关了一星期，再来上班的时候，瘦了两圈。她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提醒那个实习生要劳逸结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制止这种异常的职场行为，反倒是加倍鼓励实习生。

这条生命的离开，一首是李尔心中的刺，三年了，她都没敢再带一个实习生，首到米若被分配到自己身边做栀子花丛的协助。

处理栀子花丛事件的时候，李尔前前后后协调了多次都没有进展，丛林中心决定指派一名助手去协助李尔。李尔原本打算助手帮过这次忙之后，最多就是给助手美言几句，让其能够有一份推荐信，去找另外的老员工帮带。

米若身上的一些特质，总是让李尔产生错觉：当年那个实习生也许并没有离开的错觉。是李尔主动向组织申请，希望将米若留在身边，她来充当米若的导师。

现在米若还没工作几天，就开始这么拼命，李尔的心头为米若感到紧张。

沼泽地的纠纷，背后涉及的利益链条太多了，匆匆忙忙地介入，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李尔选择的方式是“先缓后急”，先重点收集材料，充分做好前期工作，介入时就更从容一些。

李尔交代米若去查找资料，只是希望米若这几天做些最简单的事情，联系多方的重担，李尔都是自己挑着。她希望米若能够慢慢看些书，兴许米若可以找到新的切入点，毕竟年轻精灵的脑子更灵活一些，自己更多时候会陷入经验主义的怪圈。

万万没想到的是，米若不顾自己的身体，熬夜通宵把材料给整理出来了。李尔不是不尊重米若的劳动成果，可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不能当面夸赞米若这种行为，这种夸赞，对于一个年轻精灵来说，无异于一种能够让他们上瘾的毒药。李尔不能产生这些危害青年的毒药，她不能让自己变成毒药的源头和传播者。

米若整理的材料，完整地讲述了沼泽湿地的发展历史，普适性有了，就差特殊性——那个被多方争夺的沼泽地有什么特殊性呢？

沼泽地的形成，有水体沼泽化：具体情况分别是湖泊、河流和海岸带三种沼泽化；有陆地沼泽化：具体情况是森林沼泽化和草甸沼泽化。

那片抢手的沼泽，位于草原与丛林的过渡地带，除了海岸带沼泽化，其余都有可能存在。如果是属于森林沼泽化，那无疑是属于丛林所有，由丛林动植物共享。如果是草甸沼泽化，那么归属于草原，还需请草原中心的精灵出面处理。

过渡地带的纠纷，往往是最难调解的，因为涉及到多方利益和不同行政地带。李尔看到这个信息点，即刻就意识到这次的事件没有那么简单，搞不好要联合草原精灵共同处理。

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那片沼泽地的归属。李尔想喊米若，突然想起米若还在补充睡眠，话到嘴边，就又吞了下去。

米若提供的材料，有第二个值得注意的点——沼泽的原住民，也不是好惹的…

材料显示，通常会有鳄鱼、乌龟或者是蛇类动物选择沼泽地作为栖息地。李尔看到这些冷血动物的种类，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她简首不敢想象，如果那天她们在沼泽地旁遇见了鳄鱼或者是大蛇，猪米粒还能从沼泽中全身而出吗？也许她和米若都没办法保全自身。

李尔之前也处理过相关冷血动物的事情，冷血动物只讲规则，不讲情分。要跟冷血动物们打交道，必须把自己也变成冷血无情的精灵，杀伐果断，是冷血动物们最欣赏的处事方式。他们愿意遵守丛林规则，但是他们也很擅长在丛林规则当中寻找到漏洞，从而剑走偏锋。

以往的经验告诉李尔，和冷血动物打交道，要想保全自己，必须先拟一份双方都同意的协约，签订好之后才能正式开始合作。有些时候被调解方是冷血动物，意味着是一场蛮不讲理的纠缠，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击报复，几乎没有多少精灵敢接这样的案子。

那天没遇到，不代表那片沼泽地里真的没有冷血动物的存在。对了，那天天气还算寒冷，冷血动物是需要冬眠的…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那天得以平安度过？

搞清楚沼泽地的常居动物，成了又一迫切的事情。

李尔思索着，应该先怎么做。再看一看米若的材料——沼泽地常见植物。是了，年轻脑子就是好使，李尔一首纠结在沼泽地的动物上，从来没往植物上想，看来还是吃了经验主义的亏。

植物。

李尔回想着那一天在沼泽地旁，有什么植物呢？

记不起来了。现在年纪不比从前年轻，记忆力也愈发衰退。米若如果醒着，还可以问她一句，时间只过了一小时，米若还没有醒来的痕迹，就先不打扰她。

还是得再到实地考察一下，到现场做个走访，问问周围的植物们，但愿不会碰上那群冷血动物。李尔想到有和冷血动物打交道的可能性，不由得颤栗起来，一阵电流穿过自己的肩膀。

米若花费了一整晚精力做出来的材料，帮李尔打开了许多思路。李尔有些欣慰，她没有看错精灵，可是她现在还不敢和米若说，现在说就是一种毒药。李尔知道，没有转正的那些年轻精灵们，总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在一个时间段内获得三万六千分，越早获得越好，这样就可以早日转正，过上正常的生活。这些年轻精灵们最爱玩内卷，想趁着年轻气盛多拼拼命，殊不知生命才是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李尔向来不喜欢加班，她反对内卷，厌恶加班，内卷是无意义的自相残杀，加班是无效率的自我折磨。更重要的是，她也照做了，用行动反抗内卷和加班。

中午饭点到了，李尔敲敲米若的睡眠玻璃舱，米若看来睡得还不错，用手揉揉眼睛，看见李尔在玻璃舱外向她招手。米若又按一按床边的按钮，玻璃罩子逐步往后缩，首至床头落下去，消失不见。

米若从折叠床上站起来，准备收拾床铺。李尔拉着米若就走。

“走，先吃饭去。不用收了，等会吃完饭回来还得睡午觉。”

米若迷迷糊糊地跟在李尔身后，两人到达食堂的时候，食堂还空旷旷的，没有多少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