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流涌动

云海幻蜃境深处，一处由万年暖玉构筑、灵气氤氲的静谧洞府内。

王唯被安置在中央的玉床上，周身被云渺老祖布下的柔和治愈灵光笼罩。星尘老祖小心翼翼地褪去他那身破烂焦黑的法袍，露出下面同样惨不忍睹、遍布焦痕、魔气侵蚀痕迹的躯体。云渺老祖则在一旁，用最纯净的灵泉水，轻柔地为他清理伤口，涂抹冰凉的“冰心玉髓膏”。

岑静没有离开。她就静静地站在玉床不远处，如同一尊沉默的玉雕。身上那件被魔血浸透、变得暗红丑陋的“流云追月裙”还未换下，左肩的伤口在药效下不再流血，但依旧传来阵阵钝痛。她看着云渺老祖的动作，看着王唯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痛苦蹙起的眉头，心口那阵被撕裂般的剧痛，再次清晰地传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曾经是万载不化的玄冰，如今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灼热、疼痛，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让她恐慌的悸动。

“他…会死吗？”一个微弱的、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的声音，从她紧抿的唇间溢出，打破了洞府内的寂静。

云渺老祖和星尘老祖的动作同时一顿。

云渺抬起头，看着岑静那张依旧苍白、却不再冰冷、反而写满了脆弱和担忧的脸，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她柔声道：“不会。王师兄根基深厚，九霄雷源霸道无比，虽反噬自身，但也护住了心脉本源。魔气虽侵体，但己被你的冰魄剑意和我净化之力驱散大半。只是这雷火焚身、魔气蚀骨之痛，非比寻常，需要时间静养，神魂之创更是需要慢慢温补。”

星尘老祖也难得正经地补充：“死不了。祸害遗千年，他命硬着呢。就是这身伤，估计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能下床。”她顿了顿，看着岑静按在心口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倒是岑师姐你，神魂震荡，道心受创，又强行动用本源剑意，还被魔气诅咒侵蚀过，虽无性命之忧，但心伤难愈，更需要静养，切不可再忧思过甚，情绪大起大落。”

“忧思过甚…情绪大起大落…”岑静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茫然。这陌生的词汇，仿佛在描述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人。她以前，何曾有过忧思？何曾有过情绪？可如今…心口这翻江倒海的感觉，就是“忧思”吗？这看着他就忍不住落泪的冲动，就是“情绪大起大落”吗？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王唯，眉头突然剧烈地蹙起，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呓语：“岑…静…快…走…” 声音模糊不清，却充满了极致的焦急。

岑静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一步上前，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紧蹙的眉头，却又在半途生生顿住，指尖微微颤抖。

云渺老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轻轻握住岑静停在半空的手，温声道：“静儿，你肩伤未愈，也需上药休息。这里有我看着。星尘，你陪岑师姐去隔壁静室。”

“我不走。”岑静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她挣脱云渺的手，后退一步，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王唯身上，“我…就在这里。”

云渺和星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云渺最终点了点头：“也好。星尘，取一套干净的衣物来给静儿换上。这身…不能穿了。”

星尘老祖动作麻利，很快取来一套同样素雅但样式更简洁的月白常服。岑静默默接过，走到洞府角落的屏风后。当她脱下那件染血的霓裳羽衣时，指尖抚过左肩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王唯那只滚烫的手死死按在这里、不顾自身魔气反噬为她祛毒的画面……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换上干净的衣物，岑静重新走出来，依旧沉默地站回原来的位置，如同一个固执的守护者。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云渺老祖细致地处理着王唯的伤势，星尘老祖则在一旁打下手，偶尔用玉简记录着什么。洞府内只有灵药清冽的香气和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王唯紧蹙的眉头似乎略微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岑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一丝。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王唯被褪下、随意堆放在一旁石凳上的那件破烂焦黑的法袍。

法袍的袖口内侧，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一半，露出了一个角。那材质…有些眼熟？

鬼使神差地，岑静走了过去。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焦黑的部分，轻轻捏住那个露出的角，微微一扯。

嗤啦。一块巴掌大小、被烧得边缘焦糊、却依旧能辨认出原本是冰蓝色、质地柔韧的鲛绡碎片，被她扯了出来。

岑静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认得这块鲛绡！数百年前，她初入渡劫期，于东海游历，偶遇鲛人族公主遇险，出手相助。鲛人公主感激涕零，赠她一方由千年冰蚕丝与深海鲛绡混织的手帕，触手生凉，可清心凝神。她当时觉得此物尚可，便随手收下，后来也不知丢在哪个储物袋的角落，早己遗忘。

这…这是她当年用过的手帕？！怎么会…在王唯的法袍袖口内侧？！还被他如此珍而重之地贴身藏着？！甚至在那毁天灭地的雷暴自毁中，都未能将其彻底焚毁？！

岑静捏着那块焦糊的鲛绡碎片，指尖冰凉，心脏却如同被重锤狠狠擂击！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玄机老祖卦象中那道死死缠绕着她方向的炽烈红光；仙鹤们献上的那些年代久远的、记录着他隐秘心事的玉简；他炸她洞府时那副“快夸我”的欠揍表情；他笨手笨脚泼她一身茶水的惊慌；他说土味情话时自己的耳尖发烫；他吼出“双修”时的绝望；他自毁雷暴时的疯狂；他徒手为她祛毒时的滚烫与不顾一切……

原来…原来那些看似幼稚的挑衅、笨拙的靠近、甚至疯狂的举动……背后藏着的，竟是如此深沉、如此长久、如此小心翼翼的…倾慕？！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滚烫，猛地冲上岑静的鼻尖，眼前再次模糊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第二滴泪落下。只是握着那块焦糊鲛绡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原来…冰封的心，并非无物可入。只是那试图靠近的火焰，笨拙地燃烧了几百年，首到今日，才被她真正看见。

“怎么了，岑师姐？”星尘老祖察觉到她的异样，好奇地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那块焦糊的冰蓝色碎片，瞬间瞪大了眼睛，“咦？这…这不是你以前那块‘冰魄鲛绡’吗？怎么在王师兄这儿？还烧成这样？” 她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混合着“我懂了”和“果然如此”的表情，拖长了语调，“哦~~~贴身收藏啊~~~几百年了吧？啧啧啧，王师兄这痴情种子，藏得够深啊！”

云渺老祖也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温柔的笑意。

岑静被星尘那促狭的目光看得脸颊一阵发烫（虽然表面依旧苍白），她猛地将那块鲛绡碎片攥紧在手心，仿佛握着一块烙铁。她转身，想将碎片扔掉，又或者藏起来，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藏什么呀！”星尘老祖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那碎片，啧啧称奇，“这可是铁证！是王师兄暗恋你几百年的如山铁证！等这怂包醒了，看他还怎么抵赖！哈哈，恋综下一期爆点有了！” 她得意洋洋地将碎片收进自己的储物戒，“证据由本导演保管！”

“星尘！”岑静又羞又恼，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想抢回来，却牵动了左肩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动作一滞。

“行了，星尘，别闹静儿了。”云渺老祖忍俊不禁，出言制止，“让他们好好休息吧。静儿，你也需要调息，稳固神魂。”

岑静看着星尘那副“证据在手”的得意样子，又看看玉床上依旧昏迷、却仿佛因为她而卸下了某种沉重负担的王唯，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再争辩。她默默地走到洞府另一侧，寻了个蒲团盘膝坐下，闭上眼，试图调息。但脑海中翻腾的思绪，如同惊涛骇浪，那块焦糊的鲛绡碎片，王唯惨烈的伤，他昏迷中呓语的“岑静快走”，还有那滚烫的手腕触感……种种画面交织冲击，让她根本无法入定。

心乱了。冰封的湖面被彻底搅碎，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平静。

就在云海幻蜃境深处陷入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宁静时，扶阳宗核心区域，玄机老祖的“天衍阁”内，气氛却凝重如铁。

玄机老祖端坐于巨大的星辰阵图中央，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他面前悬浮着那柄出现裂痕的拂尘和光芒黯淡的天机盘。赤阳老祖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周身气息不稳，显然伤势未愈。

“查清楚了？”赤阳老祖声音低沉，压抑着怒火。

玄机老祖缓缓睁开眼，眼中是深深的疲惫和凝重：“结界被撕裂的节点…有内应残留的气息。手法极其高明，且…熟悉我扶阳宗护山大阵的运转规律。”

“内鬼？！”赤阳老祖猛地一拍身下的蒲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眼中怒火喷薄，“是谁？！老子活撕了他！”

“气息被刻意扰乱，指向不明。”玄机老祖摇头，手指在虚空中勾勒出几个扭曲模糊的符文，“但此人能接触到结界核心阵纹，地位不低。而且…此次魔界突袭，目标明确，时机精准，首指王师弟和岑师妹。绝非偶然！”

“你是说…有人将玄机师兄你的卦象，还有恋综的细节，透露给了魔界？”赤阳老祖瞳孔一缩。

“不止如此。”玄机老祖眼神锐利，“星尘师妹的‘万象留影大阵’，核心在幻蜃境，能汇聚如此庞大的众生愿力，此乃逆天之举。魔界此次突袭，除了要杀王师弟和岑师妹，搅乱我宗，恐怕…更想趁机掠夺这股庞大的愿力！甚至…破坏大阵！”

“掠夺愿力？破坏大阵？”赤阳老祖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玄机老祖神色无比凝重，“但此阵汇聚的愿力，若能为我宗所用，或可助我等参悟大道，甚至…找到飞升契机。若被魔界所得…后果不堪设想！而内鬼的存在，如同附骨之疽，一日不除，我扶阳宗永无宁日！”

赤阳老祖沉默了，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飞升的契机…内鬼…魔界的阴谋…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位老祖心头。

“此事，暂时不宜声张。”玄机老祖沉声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敌在暗，我在明。打草惊蛇，反为不美。星尘师妹的恋综…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绝佳的‘鱼饵’。”

“鱼饵？”赤阳老祖不解。

“内鬼费尽心机泄露消息给魔界，破坏王师弟和岑师妹的‘情劫’，甚至觊觎愿力大阵。这说明什么？”玄机老祖手指点着星辰阵图，“说明他（她）害怕！害怕王师弟和岑师妹真的渡劫成功！害怕这庞大的愿力成为我宗腾飞的助力！更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他眼中寒光一闪：“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要让恋综继续，还要让它更火爆！让王师弟和岑师妹在万众瞩目下，真正地…心意相通！让这股愿力洪流，更加磅礴！我倒要看看，这暗处的老鼠，还能忍多久！下一次，又会露出怎样的马脚！”

赤阳老祖眼中凶光闪烁：“好！引蛇出洞！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一场围绕着“情劫”、愿力与内鬼的无声暗战，在扶阳宗深处悄然拉开序幕。而风暴的中心，云海幻蜃境中，那对刚刚经历了生死、心防初破的冤家老祖，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们的“情劫”之路，注定在接下来的“恋综”中，变得更加波诡云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