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喋喋不休与江湖烟火

事实证明，杨紫嫣的话痨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从山洞到阴山城的三十里路，她能从晨露的形状讲到鬼市的灯笼样式，再从杨家堡的辣椒种类扯到幽州城的豆腐脑该放糖还是放盐。我数着她发间晃动的野菊花，听她第两百三十七次提及“辣得跳脚的火锅”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不累吗？”

“累什么？”她蹦上一块大石头，狐狸尾巴挂件扫过我的脸，“本姑娘这叫‘行走的江湖百晓生’！傻子，你知道阴山城鬼市的规矩吗？”

“不知。”

“那本姑娘告诉你！”她突然凑近，眼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鬼市只在子时开，进门要踩三朵纸莲花，遇见穿红衣的鬼婆婆得说‘夜黑路滑，您老慢走’……”

“为何？”

“因为她卖的‘还魂香’是用死人头发做的！”她压低声音，却突然笑出声，“骗你的！其实是茉莉花混了点骨灰，香得很！”

我揉着太阳穴加快脚步，她却像粘在我身上的牛皮糖，短刀敲着树干打节拍：“傻子，你猜今晚鬼市有没有‘妖心汤圆’？上次我吃的那碗，里头包的可是狼妖的心脏！咬开爆浆时，那汤汁……”

“够了！”我猛地转身，却见她被吓退半步，山茶花险些掉下来。

她眨眨眼，突然咧嘴笑：“生气啦？好好好，不说吃的了！那咱们聊聊你呗——你家里是做什么的？看你穿得人模狗样，难不成是个小少爷？”

“……”

“哎呀，别这么闷嘛！”她从怀里掏出颗糖，油纸剥开时发出脆响，“给你！桂花味的，比你昨天嫌弃的硬饼好吃多了！”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糖，突然想起母亲塞在行囊里的桂花糕。指尖触到糖纸的瞬间，她突然指着远处欢呼：“看！阴山城的灯笼！傻子，快跑！晚了抢不到辣螃蟹！”

她拽着我狂奔时，发间野菊花落在我衣襟上。系统界面依旧静默，唯有掌心残留的她的温度，混着糖纸的沙沙声，竟比任何签到奖励都更鲜活。

鬼市的灯笼在暮色中亮起时，她突然松开手，转身对着我张开双臂：“到啦！傻子，准备好被本姑娘的江湖人脉震惊吧！”

我看着她身后熙攘的鬼市街道，灯笼上写着“辣骨汤”“妖血酒”的招牌，突然轻笑出声。

“笑什么？”她叉腰瞪我。

“没什么。”我剥开糖纸，甜味在舌尖散开，“只是觉得……有千万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你说谁是蚊子？！”她抄起短刀作势要砍，却在看见我指尖的糖时突然笑弯了眼，“算你识相！快走快走，本姑娘知道哪家的炸妖骨最酥脆！”

她拽着我扎进人群时，我听见身后的摊贩在喊：“新来的客官！买朵纸莲花吧，踩碎了能辟阴邪！”

杨紫嫣回头冲我挑眉：“傻子，买三朵？本姑娘教你怎么用莲花摆阵！”

“……好。”

鬼市的灯火映着她的笑脸，我握着纸莲花，突然觉得这江湖路——或许真该感谢她的“千万只蚊子”。

毕竟，在这阴司与阳间交错的烟火里，唯有她的唠叨，让我想起广南府的晨光，和母亲绣的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