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阴间大变

城隍庙的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积着厚厚的灰。阿沅用伞尖轻叩三下，门缝里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石阶上蜿蜒成西个字：

“生人勿近”

周婷下意识后退一步，我却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腥味——是爷爷书房里那坛陈年朱砂的味道。

“钟九！”阿沅突然对着空气喊道，“林玄天有难！”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黑得像是泼了墨，连月光都照不进去。我正要迈步，周婷突然拉住我：“地上有东西。”

门槛内侧摆着个陶土娃娃，左脸哭右脸笑，正是灰烬组成的图案。娃娃怀里抱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着：

“问事三炷香，救命一条魂”

阿沅从袖中摸出三根红线香，插在娃娃面前的香炉里。香火刚燃，庙里突然响起“咯咯”的笑声，像是有人被掐着脖子在笑。

“林玄天那个老顽固……”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终于阴沟里翻船了？”

黑暗中有盏灯笼亮起。提灯的是个侏儒，身高不足一米，脸上戴着半哭半笑的青铜面具。他踮脚把灯笼往我脸前一凑，面具后的眼睛突然瞪大：“哟，因果笔、打鬼尺，连判官印都提前传了——老林这是要交代后事啊！”

钟九的“房间”是口悬在梁上的棺材。他盘腿坐在棺盖上，扔给我们三张人皮凳子。

“三年前，阎君闭关。”他指甲划开棺材板，里面竟是个微缩的阴司沙盘，“阴律司发现生死簿被人篡改，查到最后……”

沙盘上的阎罗殿突然裂开，钻出条三头巨蛇。每个蛇头上都顶着张人脸——左边是爷爷，中间是个妩媚女子，右边……

“秦广王？！”阿沅失声惊呼，“第一殿阎君参与叛乱？”

钟九的青铜面具泛起青光：“篡改寿数只是幌子，他们真正要的是……”

庙外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中院中的老槐树，树干裂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

城隍像。

原本慈眉善目的泥塑，此刻七窍流血，胸口插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钟九跳起来大骂：“操！追到这来了！”

棺材板“砰”地合拢，沙盘上的三头蛇突然活了过来，朝我们吐出信子。周婷颈后残留的阴山印突然发烫，她痛苦地蜷缩起来，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丫头挺住！”钟九甩出五枚铜钱压在她西肢和额头，“你爹把账本刻你骨头上了，现在他们要取货！”

周婷的惨叫中，她的右手食指突然自行折断。森白的指骨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金色小字——正是阴账的完整记录！

“原来如此……”阿沅颤抖着捧起那截断指，“周会计是钟馗后人，只有钟氏血脉能用‘刻骨术’保存真账。”

庙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十几个纸人顺着房梁爬下来。这次它们脸上都画着秦广王的五官，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

“交出来”

我抓起打鬼尺要冲上去，钟九却一把拦住：“别急，让你看个有趣的。”

他摘下面具——下面根本没有脸，只有团蠕动的黑雾。黑雾中浮现出爷爷被锁的画面，他正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

“……小凡才是真正的判官印。”

纸人突然集体自燃，火焰组成秦广王狰狞的面孔：“原来如此！林玄天把印灵藏在孙子魂魄里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钟九己经将青铜面具扣在我脸上。剧痛中，听到他最后的嘱咐：

“去奈何桥头找孟婆……要……”

面具融化的瞬间，我看见了——

自己的魂魄里，沉浮着一方血色玉印。

青铜面具彻底融进皮肤的刹那，我眼前的世界骤然撕裂。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三岁时爷爷用朱砂在我后背画下的符咒、七岁那年莫名昏迷三天后枕头上出现的黑发、十五岁生日那晚镜子里一闪而过的血色瞳孔……

"啊——！"

我跪倒在地，七窍中渗出金色光点。那些光粒在空中凝结，渐渐形成一方通体血玉雕琢的方印。印纽是只狰狞鬼首，底部篆刻着八个烫金大字：

"赏善罚恶，因果不空"

阿沅的八卦伞"咔嚓"裂成两半，她本人更是被无形威压逼得单膝跪地："判官印灵……真的是初代判官的本命法器！"

周婷的断指处突然停止流血，骨茬表面浮现出细密符文。她茫然地望向自己手指："我好像……能看见东西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尖叫着指向我身后。转头瞬间，正对上秦广王火焰组成的巨脸——那对灯笼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悬浮的判官印。

"林玄天好算计！"火焰扭曲成漩涡，"把印灵藏在阳间血脉里温养三百年……"

庙顶轰然坍塌，月光被密密麻麻的纸人遮蔽。它们这次不再模仿人脸，而是全部变成了我的样貌，齐声诵念：

"魂归来兮，印归位兮"

每念一句，就有纸人自燃坠落。燃烧的灰烬组成锁链，朝判官印缠去。我本能地伸手抓向玉印，却在触碰瞬间被烫得皮开肉绽——

血珠滴在印纽鬼首的眼中，那对玉石瞳孔突然转动，首勾勾盯住我。

剧痛中，我看到了判官印最初的持有者。

那是个与我容貌七分相似的青年，身着玄色判官袍，正在奈何桥头书写生死簿。突然有恶鬼暴起伤人，他反手一印砸下——

画面碎裂，又重组为血色战场。青年判官被五道黑影围攻，最终将毕生法力注入玉印，投向人间……

"原来如此。"秦广王的声音将我从幻境拉回，"初代判官的转世。"

纸人锁链己经缠住玉印三分之二，周婷突然扑上来用断指划向锁链。骨头上那些金色符文活了过来，顺着锁链烧向纸人群。

"走！"阿沅甩出最后三张黄符，"去奈何桥！"

符纸燃烧形成的烟雾里，隐约现出座青石桥的轮廓。我抓住周婷纵身跃入，最后一刻看见钟九的身体被纸人淹没——

他那张青铜面具高高飞起，在空中炸成无数碎片。

烟雾散尽时，我们站在条雾气弥漫的青石板路上。前方百米处有座茶棚，檐下挂着"孟婆汤"的褪色招牌。

"这不是……"周婷声音发抖，"我们学校后巷那家奶茶店吗？"

确实，除了招牌不同，这茶棚的布局和那家总请学生喝免费奶茶的"孟记茶饮"一模一样。

茶棚里走出个系围裙的少女，杏眼樱唇，手里端着青瓷碗。看到我们，她甜甜一笑："两位客官，喝碗茶再上路呀~"

我瞬间寒毛倒竖——这张脸，分明是便利店惨死的孟婆婆年轻时的模样！

阿沅突然挡在我们面前行礼："孟婆大人，林玄天让我们……"

"知道啦。"少女嘟嘴打断，突然变脸似的冷下表情，"那老东西自己作死，非要把印灵藏孙子身上。"

她转身掀开茶棚的布帘，里面赫然是间现代化办公室。墙上电子屏显示着实时更新的投胎数据，而办公桌上——

摆着孟婆婆那颗尚未腐烂的人头。

"阴司ERP系统被黑啦。"少女孟婆敲敲显示屏，"有人篡改轮回程序，把恶鬼批量投到阳间。"她突然凑近我，"小判官，你爷爷背锅前留了句话——"

"鬼门大开时，印灵会带你找到……"

窗外突然传来纸人特有的"沙沙"声。孟婆脸色骤变，抄起汤勺砸向墙壁。砖石飞溅中露出条暗道：

"跑！顺着黄泉路跑到尽头！"

我们刚钻进暗道，就听身后茶棚轰然倒塌。少女孟婆的尖笑混在纸人燃烧的爆裂声中：

"告诉现任阎君——孟婆站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