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因果囚牢

暗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墙壁上渗出黏稠的黑色液体，像无数细小的触手般朝我们脚踝缠绕。周婷的断指处突然亮起金光，那些符文如活物般游动，将黑液逼退。

“快走！”她拽着我往前冲，“它们在追！”

身后传来纸人燃烧的噼啪声，隐约夹杂着少女孟婆的哼唱：“七月半，鬼门开，判官笔，写生死……”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我们站在一条望不到头的青石板路上，两侧盛开着血红的彼岸花。花丛中立着无数残缺的墓碑，每块碑文都在不停变化，像是实时更新的死亡记录。

“这根本不是黄泉路……”阿沅脸色惨白，“是生死簿的实体化投影！”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迷雾中浮现出三个高大的黑影。他们戴着青铜兽首面具，腰间挂着“阴差”令牌，可锁链另一端拴着的……

是活人。

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被铁链穿透锁骨，像牲口般被驱赶着前行。最前面的阴差突然停下，面具下的鼻子抽动：

“活人味？”

我急忙拉着周婷躲到墓碑后，却见阿沅咬破手指在掌心画符。她猛地将血掌拍向地面——

“轰！”

彼岸花海剧烈摇晃，所有墓碑同时转向阴差。碑文化作血色锁链，将三个阴差牢牢缠住。

“跑！”阿沅嘴角溢血，“我只能困住他们三十秒！”

我们冲向花海深处，身后传来阴差愤怒的咆哮。周婷突然一个踉跄，她的断指不知何时己重新生长，新生的指尖正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她眼神涣散，“是爸爸的声音……”

花海中央矗立着九根青铜柱，每根柱子上都刻满蠕动的符文。爷爷被铁链悬在正中那根柱子上，胸口插着把漆黑的匕首。

“爷爷！”我冲上前，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柱顶盘踞着团人形黑雾，它缓缓低头，露出张由无数细小骷髅组成的脸：“终于来了……初代判官的转世。”

匕首突然自行旋转，爷爷痛苦地睁开眼：“小凡……别过来……这是因果牢……”

周婷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新生手指暴涨至半米长，如刀刃般刺向黑雾：“还我父亲！”

黑雾中伸出只青灰色大手，轻易捏住她的手腕：“钟馗的后裔？正好当祭品……”

我怀中的判官印突然发烫，初代判官的记忆再次涌现——

三百年前那场叛乱，初代判官亲手将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封印在……

“黄泉核心！”我恍然大悟，“你们想用判官印解开封印！”

黑雾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聪明！可惜晚了——”

它突然将周婷抛向爷爷所在的铜柱。两人相撞的瞬间，整片花海开始崩塌，青铜柱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

阿沅喷出口鲜血：“它在强行破坏因果律！”

大地裂开无数缝隙，每个裂缝里都伸出苍白的手臂。判官印自动飞到我头顶，投下血色的光罩。

初代判官的声音首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以魂为墨，以血为引，重写因果”

我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判官印上。鲜血被玉印吸收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裂缝定格，周婷悬浮在半空，连黑雾都凝固成扭曲的雕塑。

唯有我的思维还在运转。

判官印底部那八个烫金大字脱离印体，在空中重组为全新的判词：

“秦广王私改生死簿，勾结外道，当受万鬼噬心之刑”

静止的世界突然恢复运转。

黑雾发出凄厉的哀嚎，无数苍白手臂调转方向，疯狂撕扯它的本体。爷爷胸口的匕首化为灰烬，周婷则被金光托着缓缓落地——

她的指尖还插着半张人皮，上面隐约可见“阴山集团股权书”的字样。

“还没结束……”爷爷虚弱地指向仍在崩塌的天空，“真正的叛徒是……”

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将我们全部笼罩。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听到初代判官的叹息：

“记住，判官笔写的是人”。

金光散去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宏伟的黑玉大殿中央。九级台阶之上，坐着个戴十二旒冠冕的身影——可那袭阎君袍服下，伸出的却是布满鳞片的爪子。

“林判官的后人。”

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震得梁上悬挂的青铜灯剧烈摇晃。我这才发现，那些“灯”其实是倒吊的活人，他们大张着嘴，舌头上燃烧着青色火焰。

爷爷和周婷都不见了，只有阿沅跪在我身侧，额头紧贴地面：“阎君明鉴，阴山集团……”

“闭嘴！”

阎君突然暴怒，冠冕垂珠相互撞击。他——或者说它——从宝座上站起，露出下半身盘绕的蛇尾：“你以为本君不知道？林玄天私自温养印灵，钟馗后裔私藏阴账……”

大殿地面突然变成透明，下方是无尽血海。血浪中沉浮着无数挣扎的人影，其中赫然有陈九和马爷的残魂。

“真正的叛徒是你们！”阎君的蛇尾拍打地面，“初代判官当年就该彻底湮灭那个存在！”

我握紧判官印，扭曲鬼首的双眼突然流下血泪。一段被刻意掩埋的记忆强行灌入脑海——

三百年前，初代判官发现阎君在秘密培育“噬界虫”。那种以因果为食的怪物，能啃穿阴阳两界的屏障。

“原来是你……”我抬头首视那张隐藏在冠冕后的脸，“你想让噬界虫吞噬人间！”

阎君突然大笑，笑声中整座大殿开始扭曲。墙壁渗出黑色黏液，那些倒吊的“灯奴”一个接一个爆开，青色火焰在空中组成巨大的虫形。

阿沅猛地扯开衣领，她锁骨下方竟嵌着块青铜碎片：“小凡，这是钟九临死前给的——初代判官的本命法宝残片！”

碎片飞入判官印的缺口，玉印顿时暴涨至磨盘大小。印底八个金字化作锁链缠向阎君，却被突然出现的周婷挡住——

不，那不是周婷！

她双眼全黑，新生右手变成狰狞的鬼爪，正死死掐着自己脖子：“滚出我的身体！”

阎君冠冕炸裂，露出里面半人半虫的真容：“钟馗血脉果然是最好的容器……”

周婷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痛苦地跪倒在地，鬼爪不受控制地刺向自己腹部。我拼命催动判官印，却见阿沅突然扑上去抱住她——

“噬！”

阿沅天灵盖飞出七道金光，竟是人的三魂七魄。它们如利箭般射入周婷鬼爪，那只手顿时暴涨三倍，反手插进阎君胸口！

“不可能！”阎君虫躯剧烈扭动，“你怎么能吞噬……”

周婷抬起头，嘴角咧到耳根：“因为我是钟馗第49代嫡血——专吃你这种脏东西！”

鬼爪在阎君体内疯狂搅动，扯出大团缠绕着黑线的光球。每条黑线都连着个痛苦的人脸，我认出其中有陈九、杜青松、甚至秦广王。

“原来如此。”判官印传来初代的声音，“它把所有人的因果线都缠在自己身上……”

周婷的鬼爪突然插进自己胸膛，拽出团纯净的白光：“小凡，写判词！”

我福至心灵，咬破手指在判官印上写下：

“阎君私养噬界虫，篡改生死簿，当永镇无间地狱”

写完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朱砂或血——是我魂魄里渗出的金色光粒。

阎君发出刺耳的尖啸，虫躯寸寸碎裂。那些黑线纷纷断裂，每断一根，血海里就有一个灵魂解脱。

大殿开始崩塌，阿沅的残魂飘到周婷面前：“丫头，替我看看樱花……”

最后时刻，爷爷突然从虚空中跌出，将我们推出殿外：“走！因果线要重置了！”

天旋地转中，我最后看到的，是阎君被无数噬界虫反噬的恐怖场景——那些它亲手培育的怪物，正在啃食它的本源。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

我睁开眼，看到周婷坐在床边削苹果。她的右手完好如初，只是指甲偶尔会闪过金属光泽。

“阴山集团昨晚突发大火。”她递给我手机新闻，“董事会全部失踪。”

窗外飘着细雨，恍惚有个撑伞的少女站在马路对面。她举起青瓷碗做了个干杯的动作，转身消失在雾气中。

爷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