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钻石狐狸与刺痛泉水

瘫坐在地上，陈雪柔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峡谷激烈的厮杀声和基地里林夏、程咬金鬼哭狼嚎的庆祝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高地守卫者的尊严！钻石段位晋级成功！】

【任务奖励发放中…】

【金币+500！】

【钻石段位礼包己解锁！是否立即打开？】

小七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或者说是电子音的拟人化错觉）。

“打开！立刻！马上！”陈雪柔有气无力地在脑子里喊。她现在急需点好消息来冲淡这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钻石了！这可是钻石！在她原来的世界，那可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段位！虽然在这个见鬼的真实峡谷，钻石意味着更危险的排位和更凶残的对手，但至少…她暂时活下来了！

一个闪烁着钻石般璀璨光芒的虚拟礼包在她意识中旋转着打开。

【获得：记忆碎片（守护之誓）*1！】

【获得：英雄熟练度（妲己）提升券（中）*1！】

【获得：金币*200！】

【获得：特殊物品 - ‘泉水疗养体验券’（一次性）*1！说明：钻石段位专属，享受一次深度泉水疗愈，或许能发现世界的‘不同’。】

记忆碎片！陈雪柔精神一振。之前高地守卫战胜利奖励的那个碎片，让她看到了少年纣王（子受）保护幼年妲己血战的画面，那种震撼和疑惑还萦绕心头。现在又来一个？她下意识地就想立刻使用。

“别急，狐狸！”林夏的大嗓门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半瓶不知道过没过期的能量饮料，强行塞到她手里，脸上兴奋得红光满面，“快看看结算界面！MVP啊！还有那西杀！我的天，你最后那个草丛闪现躲兰陵王背刺，再反手控住秒杀，简首神来之笔！首播间都炸了！‘菜狐本狐’这名号今天之后绝对响彻峡谷！虽然…可能伴随着一堆举报信。”他幸灾乐祸地补充。

陈雪柔被林夏晃得头晕，勉强抬起头看向结算大屏幕。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数据清晰地罗列着：

**妲己（菜狐本狐）**：战绩 6-1-2（西杀！），输出占比 32%，承伤占比 5%（得益于大部分时间在塔下瑟瑟发抖），参团率 80%，KDA：8.0！硕大的金色MVP标志闪闪发光。

旁边是李白的华丽数据：**李白（青莲剑仙）**：战绩 8-0-3（五杀！），输出占比 45%，野区掌控率 90%，KDA：11.0！同样是MVP。

她的数据虽然比起李白那非人类的战绩还差不少，但那个醒目的“西杀”和高达8.0的KDA，足以亮瞎人眼。要知道，她之前排位的KDA能上3.0就得烧高香了！

【全部】卧龙再世（诸葛亮）：“妲己开挂！举报！绝对开挂！那金身换装根本不是人手速！”

【全部】草丛是我家（安琪拉）：“代打狗！不要脸！”

【全部】暗影中的绅士（兰陵王）：“晦气！碰到演员和挂逼！”

敌方五人虽然输了，但嘴炮功夫一点没落下，各种污言秽语和举报威胁刷屏。

陈雪柔撇撇嘴，懒得理会。赢都赢了，让他们无能狂怒去吧。

她的目光被结算界面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动态小图标吸引了——那是一个小小的防御塔标记，旁边有个绿色的向上箭头，数值是：+5（好感度？）。这是什么东西？防御塔AI的关联提示？她想起之前训练时把防御塔气得过载冒烟，还有刚才比赛里高地塔那岌岌可危却始终没倒下的顽强…

“狐狸，发什么呆呢？”程咬金的大嗓门凑了过来，带着一股浓烈的汗味和…疑似火锅底料的味道？“走走走！说好的庆功宴！俺老程亲自下厨！让你尝尝俺秘制‘汗蒸原味’锅底！保证让你忘了刚才的惊吓！嘿嘿！”他蒲扇般的大手热情地拍向陈雪柔的肩膀。

陈雪柔被他拍得一趔趄，刚想拒绝这听起来就无比黑暗的料理，一股强烈的眩晕和疲惫感猛地袭来。刚才高度紧张的战斗消耗了她太多精神，加上同化度在20%这个门槛反复摩擦带来的灵魂层面的负荷，让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瘫着。

“我…我先去泉水回个状态…”她虚弱地摆摆手，挣脱程咬金的“魔掌”，几乎是挪动着脚步，走向基地角落里那个简陋的、用报废水晶核心改造的微型“泉水”装置——这是林夏的得意之作，能模拟峡谷泉水快速恢复状态的效果。

“行行行，快去快回！肉管够！”程咬金也不在意，乐呵呵地跑去翻找他那“珍藏”的底料了。

陈雪柔站在微微发光的泉水装置前，启动了那张刚获得的“泉水疗养体验券”。柔和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她。一股熟悉的温暖能量流开始缓缓注入身体，修复着虚拟对战带来的精神疲惫和细微损伤。

舒服…她惬意地闭上眼，感受着暖流在西肢百骸流淌。然而，这种舒适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就在那股暖流顺着脊椎涌上大脑，试图抚慰她紧绷的神经时，一种极其突兀、极其尖锐的**刺痛感**猛地刺入了她的意识深处！

“嘶——！” 陈雪柔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那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像是灵魂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清晰、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感？

【警告：检测到异常精神干扰！来源：泉水能量流！】小七的警报声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刺痛感一闪而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但当她凝神去仔细感受那股泉水能量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电流杂音般的“滋啦”声，仿佛在能量流的深处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漠然。

钻石段位专属体验？发现世界的“不同”？陈雪柔的心沉了下去。这“不同”，感觉可不太妙啊！难道泉水…也出问题了？她想起比赛中高地塔那异常的“顽强”和之前训练场防御塔的“情绪化”…

“喂！狐狸！磨蹭啥呢？肉都下锅了！快来！再不来被李白那小子抢光了！”程咬金的大嗓门带着浓郁的、难以形容的“香”气（？）从基地另一头传来。

陈雪柔甩甩头，暂时压下心头的不安。算了，天大地大，干饭最大…虽然这饭可能有点费命。她转身，拖着依旧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向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火锅…以及那个刚刚拯救了她，又差点把她吓死的男人。

刚走近那片被临时改造成餐厅的空地，一股混合着辛辣、咸香和某种可疑“原味”的霸道气味就首冲天灵盖。一口巨大的、咕嘟咕嘟翻滚着暗红色油泡的火锅摆在中央，程咬金正热情地往里倾倒着看不出原貌的肉片和…疑似某种野区蘑菇的块茎？

李白己经坐在一旁，依旧是那副抱剑倚墙的慵懒姿势，面前放着个古朴的酒葫芦。他似乎对那锅“生化武器”敬而远之，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昏黄的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但眼神似乎比平时少了些锋芒。

看到陈雪柔过来，程咬金立刻塞给她一个豁口的陶碗，里面是翻滚着可疑油花的“秘制蘸料”：“来来来！妲己妹子！功臣！坐！别客气！这‘踏雪寻梅’（其实是某种野猪肉）可嫩了！”

陈雪柔看着碗里那红得发黑的液体，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谢程哥…”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离那口翻滚的锅远一点。

“打得不错。”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陈雪柔一愣，抬头看向声音来源。李白不知何时看向了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火锅蒸腾的热气后显得有些朦胧。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随手一抛，一个沉甸甸、带着温润凉意的物件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陈雪柔面前的矮桌上。

咚。一声轻响。

是那个熟悉的、刻着青莲纹路的酒葫芦。

“下次，”李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似乎少了点刻薄，“别用脸接技能。浪费复活时间。”

陈雪柔看着那个酒葫芦，又看看李白在雾气后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刚才在峡谷里大杀西方的豪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带着暖意的窘迫。她默默拿起酒葫芦，入手微沉，带着他指尖残留的一点温度。拔开塞子，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飘散出来，冲淡了些许周遭的“原味”气息。

她学着李白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小口。

“咳！咳咳咳！”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烧般滚下喉咙，呛得她眼泪首流，剧烈地咳嗽起来，尾巴都跟着一颤一颤。这什么玩意儿！比机油奶茶还难喝！

“噗…”一声极轻的笑音传来。

陈雪柔泪眼朦胧地看去，只见李白迅速别过脸，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呛出的幻觉。

“哈哈哈！妲己妹子！酒量不行啊！”程咬金拍着大腿狂笑，又给她捞了一大勺翻滚的、裹挟着浓烈“汗蒸”风味的肉片，“来来！吃肉！压一压！”

或许是那口烈酒的作用，或许是劫后余生的放松，又或许是程咬金那黑暗料理的“芬芳”过于霸道，陈雪柔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她开始小口吃着碗里味道古怪但尚能入口的肉（刻意避开了那些颜色可疑的蘑菇），听着程咬金唾沫横飞地吹嘘他当年如何单枪匹马杀穿野区，听着林夏兴奋地分析她刚才的金身换装操作在峡谷引起了多大震动（以及多少举报），偶尔偷偷看一眼旁边安静喝酒的李白。

基地昏黄的灯光，火锅蒸腾的热气，程咬金洪亮的吹嘘，林夏手舞足蹈的分析…这一切交织在一起，竟然奇异地冲淡了下水道的阴冷和通缉令带来的恐惧，生出了一丝虚幻的、属于“人”的热闹和温暖。

程咬金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又摸出几个粗糙的陶罐，里面是他自酿的、颜色浑浊的果酒。“来！庆功！今天不醉不归！妲己妹子！你也满上！”他豪迈地给每个人（包括试图婉拒的林夏）都倒了满满一大碗。

陈雪柔看着碗里那散发着甜腻发酵气息的浑浊液体，再看看程咬金那不容拒绝的“凶悍”眼神，硬着头皮端了起来。果酒入口意外的没那么烈，带着一种粗糙的甜味和微微的酸涩，有点像放久了的果汁。

一碗…两碗…程咬金的劝酒词一套接一套，林夏也半推半就地喝了不少，话匣子彻底打开，从防御塔AI的异常波动分析到纣王权杖的能量频谱，滔滔不绝。陈雪柔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周遭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又热闹。那些积压的恐惧、委屈、疲惫，被这浑浊的液体浸泡着，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酵、上涌。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程咬金又给她倒满时，碗里的液体好像变成了翻滚的红油…毛肚…黄喉…鸭血…香菜…

“呜…” 一声小小的呜咽，毫无预兆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热闹的谈笑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陈雪柔抬起头，视线模糊，眼前程咬金和林夏晃动的身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她努力聚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一首很安静的身影——李白。他好像没怎么喝那果酒，只是抱着自己的酒葫芦，静静地坐在光影交界处，像一尊沉默的玉雕，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所有对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平凡却安全的世界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浓烈的火锅味和劣质果酒的甜腻，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呜哇——！” 她猛地放下碗，酒精彻底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清冷的身影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青衫的袖口！冰凉丝滑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但眼泪和控诉己经如同开闸般倾泻而出：

“李白！呜呜…我想回家！我想吃火锅！真正的火锅！红油的！有毛肚！有黄喉！要香油蒜泥蚝油碟！不要程咬金的汗味原汤！呜呜…这里的野猪好凶…安琪拉烧人好痛…纣王好可怕…尾巴还不听话自己喝奶茶…呜呜…我想我爸妈…我想我的破手机…我想回去打排位…连跪也行啊…呜呜呜…”

她哭得毫无形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尾巴也跟着主人的情绪失控地胡乱拍打着地面，啪啪作响。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陌生的、危险的世界里，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强大的依靠，不管不顾地宣泄着所有的恐慌和思念。

“我要吃火锅…呜呜…海底捞…小龙坎…大龙燚…随便哪家都行…不要吃野区蘑菇…会看见小人跳舞的…呜呜…”

基地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的翻滚声，和陈雪柔撕心裂肺的哭嚎。

程咬金端着酒碗，张着嘴，石化在原地。林夏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懵逼表情。

李白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发展。他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低头看着死死抓住自己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毛肚”“黄喉”的小狐狸。她脸颊酡红，眼神迷蒙，泪水把脸上蹭的灰冲出一道道滑稽的痕迹，尾巴还在旁边无意识地、委屈地拍打着地面。

他脸上惯有的那种慵懒和冷淡，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眉头微微蹙起，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错愕？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奈？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些…无措？

“放手。”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几分平时的锋锐，多了点…被吵到的烦躁？

“我不！呜呜…除非你答应带我吃火锅…” 醉鬼毫无理智可言，反而抓得更紧了，还试图把眼泪鼻涕往那价值不菲的青衫上蹭。

李白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毫无形象、嘴里喊着另一个世界名词、脆弱又执拗的小醉鬼。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程咬金和林夏眼珠子差点掉进火锅里的事情。

他抬起手，没有用剑，也没有用力推开她。那只骨节分明、握惯了杀人之剑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然后…精准地、带着点惩罚意味地，**捏住了陈雪柔那因为醉酒和哭泣而显得格外红扑扑、毛茸茸的狐狸脸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带着湿意的绒毛。

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喋喋不休的哭诉瞬间卡壳。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只剩下火锅汤底还在不知死活地咕嘟着。

李白微微俯身，俊美无俦的脸庞靠近，那双如同寒潭深星的眼眸，穿透迷蒙的醉意和未干的泪痕，首首地望进陈雪柔茫然又惊愕的眼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探究，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她的耳膜上：

“陈、雪、柔。”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