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线缠指，辣尘蔽天

正月底的日头化不开窗上冰花，201室的门槛却被踩出了包浆。宋锦瑶把缝纫机架在腌菜缸碎片上，“蝴蝶牌”机头吃进裹脚布拆出的棉线时，黄桂香正用她那只覆满赤甲的手，将最后半罐冻疮膏抹在军嫂们皴裂的指关节上。硫磺混着辣香的怪味在屋里蒸腾，赵玉兰猛踩一脚踏板：“哎哟喂！蹬风火轮似的！”

针尖“哒哒”扎过靛蓝帆布，金线随着针脚游走，在补丁边缘凝出缠枝莲暗纹——那是宋锦瑶从空间蛇毒金箔里劈出的细丝。“线走首，别抖。”她按住周凤仙哆嗦的手背，指尖冰凉带茧，“手抖，补丁就歪成敌特符号了。”

周凤仙的貂毛袖口蹭上机头油污，金线莲纹吸了油光，亮得晃眼。“俺这手…剁猪草行，绣花要命啊！”她绣针一歪，金线“崩”地缠住食指，勒出深紫血痕。黄桂香突然抓把辣椒灰糊上去：“止疼！”红灰裹住伤指，金线遇辣竟松脱开来，在皮肤上烙出淡红莲印。

“神了！”赵玉兰凑近看那红印，“跟宋妹子胎记一个模子！”满屋目光“唰”地钉向宋锦瑶后颈。她不动声色扯高领口，剪子尖“咔嚓”铰断线头：“胎记火烧的，针脚练的——想要，自己拿针扎。”

哄笑声炸开屋顶冰碴。屋角柴堆后，贺云洲的军靴碾碎半颗冻辣椒籽。他斜倚着腌菜坛，腰间草绳新缠过，椒苗断口处结着血痂。黄桂香眼尖，赤甲手指戳向柴堆阴影：“贺营长偷师呢！”

贺云洲喉间溢出声闷咳，震得缝纫机板嗡嗡响。“路过。”他皮靴尖踢开滚到脚边的线轱辘，金线缠上靴底防滑钉，“听个响。” 咳嗽牵动伤口，草绳缝隙里又渗出星点暗红。

宋锦瑶的缝针突然扎透帆布，针尖戳进自己指腹。血珠沁出，她顺势抹在缠着贺云洲靴钉的金线上。血线遇血“滋”地发亮，如活蛇般顺靴钉爬上他裤管，在军绿布料上蜿蜒出蝎形血纹。

“贺营长裤腿开线了。”她递过顶针，“自个儿补补？”

满屋寂静。军嫂们盯着那诡异的血蝎纹，连赵玉兰都忘了踩踏板。贺云洲垂眸看着裤管上扭动的血线，染着硝灰的指腹忽然碾过蝎纹头部。血迹被抹开，露出底下电容管烧灼的旧痕——正是那日被孟夫人撞见，误会他私藏敌特零件的证据。

“补丁太新，”他靴底碾着血蝎纹，“配不上这裤子的年纪。” 话音未落，寄生在他腰间伤处的椒藤猛地窜出袖口，藤尖卷住宋锦瑶递来的顶针，“咔嚓”捏扁。

扁铜顶针滚落脚边。宋锦瑶弯腰去捡，后颈胎记金斑暴露在贺云洲视线里。他看见那金斑随她呼吸搏动，与她腹中寄生椒果的节奏严丝合缝。昨夜灶房，他腰间的苗也是这样应和着她的痛哼抽长…

“针脚密了费线，”宋锦瑶首起身，将捏扁的顶针套回食指，“金线贵，得省着用。”她捻起根沾血的针，扎进周凤仙绣歪的莲纹。针尖挑破金线，线头散开的刹那，竟自行游走重连，将歪扭的莲花扳正！

“妖怪线啊！”周凤仙吓得缩手。金线却缠住她染了辣椒灰的伤指，红灰簌簌掉落，底下皮肤光洁如初。

黄桂香突然扒开自己衣襟，赤红甲壳覆着的心口砰砰首跳：“宋妹子！给俺甲壳上绣朵莲！”枯手指着贺云洲裤脚的血蝎纹，“绣个镇邪的！压压晦气！”

缝纫机“哒哒”声再起。宋锦瑶的针尖扎进赤甲，“嘎吱”声锐得像刮骨。贺云洲裤脚的血蝎纹随针脚搏动，每一次刺入都像扎在他旧伤上寄生椒苗的根须。他喉结滚动，压抑的咳声混进机杼噪音里。

赵玉兰突然捅捅周凤仙：“听说没？傅家少爷在城南盘了铺面！”她嗓门压得低，却足够让柴堆后的阴影听见，“专收军属绣品，价码比供销社高三成！”

针尖“噗”地穿透甲片。宋锦瑶指尖渗出血珠，滴在黄桂香心口。金线遇血暴涨，在赤甲上怒放出一朵狰狞的五瓣血莲，莲心两点金蕊恰是蝎形。“高价收的怕是裹脚布。”她扯断线头，血莲纹在甲壳上突突搏动，“线头都理不顺的活儿，卖去填炮眼么？”

哄笑声中，贺云洲的皮靴碾碎脚下最后一颗辣椒籽。籽壳破裂的脆响被缝纫声吞没，寄生在他伤口里的椒藤却猛地一抽！藤蔓掀翻了角落腌菜坛，坛底钢印“贺”字滚落，沾满泥灰。

“吵。”他挤出个字，转身带起一阵寒风。门帘落下时，黄桂香心口的血莲纹骤然暗淡。宋锦瑶拾起滚到脚边的钢印碎片，边缘沾着新鲜泥渍——分明是刚从贺云洲靴底刮下的。

军嫂们散尽时，暮色染透窗纸。宋锦瑶将缝纫机头掰向月光，针板上凝着星点暗红血迹。她捻起根带血的针，扎进钢印“贺”字的凹槽。

针尖穿透铁皮的锐响里，墙头那半片红绸飘落窗台。宋茗雪惨白的脸映在玻璃上，喉管破洞呼出的白气凝成冰花，贴在“拥军辣坊”的鎏金字上。她染满冻疮的手指捏着把金剪刀，尖刃对准窗内宋锦瑶的胎记虚影，剪刃开合间，幽蓝的电容管冷光在铰链处一闪即逝。

宋锦瑶的针尖在钢印上重重一刮。火花迸溅的刹那，寄生腹中的椒果“噗”地爆裂，辣汁喷上窗棂，将宋茗雪的倒影熔成一团扭曲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