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腌瓮点金册，椒针绣合规

二月中旬的军属管理处，石灰墙皮扑簌掉渣，落在墨绿色的登记簿上像长了霉斑。孟夫人指尖捻着页脚，羊皮手套尖点着“拥军绣坊”西个字：“无根无基的野摊子，也敢挂军属招牌？”她袖口蹭过桌沿，带倒了腌菜坛造型的墨水台，蓝黑汁液在宋锦瑶的申请表洇开乌云。

宋锦瑶指腹抹过表格晕染处。水痕漫过“固定资产”栏，她顺势画了个圈：“根在这儿——”腌菜缸碎片从布兜滑出，稳稳墩在墨渍中心。陶片边缘的“贺”字刻痕吸饱墨汁，在表格空白处映出缠枝莲的淡影。

“破瓦罐抵资产？”登记员老吴的钢笔尖戳向陶片，“敌特油罐的残骸吧！”笔尖将将触到刻痕，黄桂香赤甲覆身的手“啪”地拍在表格上：“吴干事摸摸！这陶片浸透拥军辣酱，比真金还暖手！”

老吴缩手不及，钢笔甩出蓝墨点。墨点溅在孟夫人貂毛袖口，遇油迅速凝成“虚”字。“反了！”孟夫人枯手揪住登记簿，“这野作坊的辣椒籽…”她突然翻开账本附页，“…经农科所化验了吗？有没有寄生虫卵？”

满室死寂。宋锦瑶袖口的辣椒藤悄探出尖，卷起桌角遗落的椒籽。“籽在这儿，”椒籽滚进陶片凹痕，“您说的虫卵—”藤尖碾破籽粒，露出金线缠绕的胚芽，“—是这根金线？”

胚芽金线在陶片上投下流动的光斑。老吴的眼镜滑到鼻尖：“这…这不符合育种规范…”

“规范是死的。”宋锦瑶的绣花针扎透申请表，针尖挑着金线胚芽缝进“资产说明”栏。金线游走过表格格线，将晕染的墨渍绣成朵墨莲：“酱是火场灰调卤，椒是雪埋籽发芽——”针尖戳破表格纸张，“您要的规范，我拿针线绣给您看？”

孟夫人突然抖开红绸订单：“订单附件在此！”绸面“特供”金印压住墨莲，“后勤处核验过的！”金印边角电容管蓝光幽闪，正抵着陶片刻痕。

“订单核了，”宋锦瑶的剪子尖铰开绸角，“成本账核了吗？”盘金丝钻进“特供”印纹，将金印捆成跪拜人形，“盐卤十二斤，雪埋椒种三斗，火场灰…”针尖突然扎向孟夫人腰间，“…灰里掺的弹片碎渣，算原料还是耗材？”

针尖将将触到五瓣莲胎记轮廓，贺云洲染血的绷带从门缝飞入，“啪”地抽在红绸上！绷带边缘的电容管蓝光裹住“特供”金印，墨水瞬间碳化剥落！

“成本账，”他嗓音裹着寒气卷入，“老子的伤够不够抵？”腰间草绳松垮，新萌的椒苗顶出血痂。

满室抽气声。老吴的钢笔“啪嗒”掉地。宋锦瑶却捻起绷带缠上陶片：“贺营长说笑了。”染血的纱布裹紧陶片刻痕，“伤是护国的功勋——”她将裹好的陶片按在登记簿资产栏，“——哪能填进腌菜账。”

纱布血迹在纸面晕开，恰填满“固定资产”的空白。孟夫人指甲抠着貂毛上的“虚”字墨渍：“空口白牙！拿证据！”

“证据在椒香里。”宋锦瑶指尖弹向陶片。寄生藤卷起北风灌进窗户，辣香轰然炸开！满桌登记册页哗哗翻动，纸页间竟浮起金线绣的流程图：雪地埋籽、火场筛灰、陶瓮发酵…最后一格绣着“军嫂血汗凝金线”。

黄桂香突然扒开衣襟。赤甲心口“拥军绣坊”的盘金字遇香发亮：“闻闻！俺的心口烫着呢！这就是证据！”赵玉兰抓起账本拍在赤甲上，纸页金线遇热粘连，将“宋锦瑶”的签名烙进甲壳！

“指纹！按指纹！”老吴哆嗦着推过印泥盒。宋锦瑶冻疮手抹过印泥，却在陶片刻痕上重重一摁——缠枝莲纹吸饱朱砂，在登记表拓出清晰的五瓣莲轮廓！

“章在这儿。”染红的陶片推给老吴，“腌菜缸底的军属印，比公章还经熬。”

孟夫人喉头滚动，五瓣莲胎记在衣料下凸起。她枯手突然抢过登记簿撕扯！“野章子！不作数！”纸页碎裂的脆响中，宋锦瑶袖出盘金丝！金线如游蛇穿行，将碎片重连成册。撕坏的“资产”栏被金线绣补，绽出朵带刺的血莲。

“章子野不野，”血莲莲心两点椒籽血红，“火炼过才知道。”她将登记簿拍进辣酱坛，红油吞没纸页。再抽出时，纸张坚韧如皮，墨迹遇油浮凸如浮雕。

老吴的印泥盒被打翻。朱砂混着辣油在桌面流淌，他慌忙抓起宋锦瑶的手往泥里摁：“快按！按了就合规！”

指尖将触朱砂，贺云洲的武装带“铛”地抽在桌面！皮带扣撞翻印泥盒，朱砂泼了孟夫人满襟。“规？”他染血的指腹碾过登记簿血莲，“老子的血染的规，够不够红？”

满室死寂。宋锦瑶染朱的指尖却转向陶片，在缠枝莲纹上添了片叶。叶尖蘸着她冻裂的血口，沁出缕金丝。

“章齐了。”她将陶片塞进老吴掌心。刻痕里的朱砂混着血丝，在老人手心烫出莲印。

登记簿合拢的闷响敲定乾坤。孟夫人貂毛上的“虚”字己凝成血痂，她盯着宋锦瑶后颈随呼吸起伏的胎记，突然抓起桌角辣椒籽罐砸向陶片！

“哐当——”

陶片震落桌沿。金线胚芽从裂缝钻出，遇风疯长成藤，卷住下坠的陶瓮。“拥军绣坊”的鎏金牌匾在藤蔓间晃荡，金漆剥落处露出电容管幽蓝内核。

贺云洲的皮靴尖抵住陶瓮。藤蔓缠上靴钉，金线与电容管蓝光绞缠成诡异的紫芒。“灶台刚糊好——”他声音沉如冻土，“——别又砸了吃饭的家伙。”

暮色漫过窗棂时，登记簿静静躺在铁灶台上。宋锦瑶用绣针挑净封皮沾的辣椒籽，针尖在“宋锦瑶”签名旁绣了颗五瓣莲。金线莲纹映着陶片刻痕，如双生花并蒂。

风雪卷着教堂方向的呜咽掠过。宋茗雪的金剪刀插在圣母像掌心，刃口倒映着登记簿金线，像条被规尺框住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