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件衣服引发的血案

刚满十八岁的林繁跪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爸！妈！对不起，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本来还在为林繁终于死了上大学的念头，安心接班而兴高采烈的幺叔幺婶，笑容都来不及收回去，就那么僵在脸上，杀人了？

朝种树,夜乘凉——这就他娘的是不可能的事！胆小懦弱的窝囊废林繁居然敢杀人，这个家闯祸挨打的不向来是老三林昌吗？天天骂他吃枪子，坐大狱，砍脑壳的混蛋！

老四林盛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靠在门上，声音都在发抖“妈，妈！怎么办啊！大哥杀人了！”

幺婶这才缓过来神，厉声道“闭嘴！不许再说这句话！”赶忙上前，死死盯着林繁，生怕错过他一个表情，低声说“你杀人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林繁赶紧摇头，幺叔也上前询问“你确定没人看见？”

林繁强迫自已冷静的想了一下再次点头说“我确定没有，因为那是条空巷子，平时根本就没人走！”

幺叔，幺婶这才拍拍胸脯，放下一半的心，还好没人看见。

这时幺婶才想起来生气，一巴 掌重重打在林繁的背上“造孽啊！你这死孩子，那边平时都没人去，你过去干什么？你怎么就杀人了呢？你这死孩子！家都什么样了？你还闯祸！你这是要活活断了我们家的生路啊！”

瞧瞧！杀了一个人，到现在还没问前因后果！想的是还好没人看见，林繁明天就能上班，这工作指标可是她死皮赖脸，挺着大肚子，不顾腹中胎儿的安危，带着这五个孩子跪在厂门口，撒泼打滚跟厂长闹回来的，这要丢了可就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再一回头看着幺叔，不由得悲从中来，嫁的男人不争气，生的孩子也不争气，这辈子算是王八掉灶坑里，是又窝火又憋气！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声音虽不大，但异常坚定的说“老大不能坐牢，不然这工作指标就没了！”

再一转头，看着二女儿林荣满脸苍白，魂不守舍，躲躲闪闪的样，心中就明白了，这事八成是与林荣有关，恶狠狠瞪她一眼！

转身进了屋，不一会眼眶通红，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碗出来，碗里安静的躺着四个纸条，一手捂着嘴，把头扭到一边，不忍心看这四个懵懂稚嫩的孩子们，她脸上的难过不似演出来的。

林昌看到此情此景，犹如五雷轰顶，他最近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这个梦是他熟悉的情景，本来他还没当回事，直到他大哥杀人前都在将信将疑。

但再次看着这四张纸条？不，这不是纸条，这分明是决定命运的判决书。他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要是真按梦里那么走，是他抽的红，准确的说是老四抽到的，可是这个王八糕子趁大家不注意把纸条换给了他，而他也就是在这一天后，彻底改写了短短的一生，那一辈子就跟醋坛子里泡胡椒似的，尝尽辛酸。

再次听见她哽咽的说和梦里一样的话“你们也别怪我这个当妈的狠心。

老大是全家人的希望，你们爸已经干不了活了，厂长答应留个名额给你大哥，就等高中毕业去上班，要是你大哥去坐牢，这个工作指标就没了，咱们家就全完了，我是你们六个人的妈，个个都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孩子……”

说着抹了把眼泪，真的说不下去了，吸了吸鼻涕，随手摸了一把，转了个话风“你们哪个人伤着，我都心疼，但我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毁了我们这一个家。

我也不偏心谁，咱们公平一点，你们四个，每个人都抓一个，抓到带红线的就替你大哥去……！”去干什么？她说不出来。

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在脑海中，突然冒出，古龙的小说里张无忌他妈死前对张无忌说“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撒谎。”恰好他的母亲，幺婶就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也最会用自已的身体和眼泪去骗人。

林昌赶紧低下头，不想看幺婶，她太会骗人！太会利用自已的身体，相貎，眼神，让别人妥协！没有人能逃过她的手心。毕竟这么多年，她就凭着这样的精湛的演技，为这个贫瘠的家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难，同时也埋下一次比一次危险的祸根！

窝囊废林繁跪在一边，双手揪着头发，一言不发，他现在心里是恨幺婶胜过幺叔的，他拼了一把考上大学，而且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了，但被他妈给狠狠撕毁了，打碎了他的大学梦，就为了把他留在身边去接班，也就是这一天，他才闯下滔天大祸。

林老幺站在一边唉声叹声，他酒精中重，手已经抖的拿不住东西，也基本没有了力气，就是一个废人。

看着这一屋子孩子，一咬牙，进屋收拾了些东西，提着包就要往外走，幺婶发现后，一把将他拦住，张开双手，堵在门口“你干什么去？啊？林老幺，你干什么去！”

“你起开！反正我就是个废人，我替老大顶罪去！这也是我这个废人能为家里人做的最后一件事！”说完就要去扒拉开幺婶。

幺婶气的将幺叔一把推的倒退了好几步，忍着眼泪，怒道“你不看看你自已是什么样的身子，就这样进去了能熬多久！你是要去送死啊！”

幺叔也火了“那怎么办？你让老大去坐牢？老大去了，咱们这个家就完了！”

幺婶把旁边站 了一排的孩子推到幺叔跟前，说“你有儿有女，个个身子骨都比你好，他们没成年，只会进少管所，哪一个进去待几年都能出得来，你呢？你进去还能出来吗？

再说不管你有没有用，你在家，这个家就有男人，不会散，我也有主心骨！你要进去了，我们怎么办？”

听着这话林昌瞬间感到从脚底板到头皮升起了一股寒气，让他浑身从内到外的凉！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幺叔不想听幺婶的话，两口子在撕扯，幺婶死死拦着不让幺叔走，她的想法很无私也很自私，孩子们有一个犯了法的兄弟或者是姐妹不影响政审，但要有个犯了法的父亲，那就别想了，在毁一个还是毁一家上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可一个人牺牲。

至于顶罪那个，他的配偶子女会遇见什么事，抱歉这个时候她管不了这么多！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幺叔后，看着这四个懵稚嫩的孩子，一时也是心如刀绞，哽咽的说“你们别怪我狠心，我也是真没办法，咱们家现在就你大哥一个人能干活，得举全家之力保住他，至于你们就抓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林昌像是刚缓过神来，先是看了一眼幺婶，眼神略过幺叔，又看着大哥，最后定格在林荣这个二姐身上，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也带着对家人的最后希望一字一句的说“二姐，虽然祸是大哥闯的，但事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你偷了女同学的衣服，拿回家改完了又穿去学校，让人当场抓住，被人扒了衣服，能招惹上流氓？

大哥是为了救你才出事的！我才十五岁，林盛十三，林静更小才十一，你忍心看着无辜的我们其中一个人为了你去坐牢吗？”

梦里大家手忙脚乱的，没有细说林荣的事，不过他到底才十五岁，对着家人还抱有一丝希望，想着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让爸妈做主，不要再毁了一个无辜的人一辈子。

而罪魁祸首林荣本来面无血色，失魂落白色的一动不敢动，漂亮的小脸蛋儿上，那眼泪跟珍珠似的一对一双的掉落。

猛然被林昌这不留情面的话刺激的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杀人犯的罪名不能担，但小偷的罪名同样不好听，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冰冷阴郁的眼神死死看着林昌说“你也别把话说那么难听，我没偷她衣服，就是误会一场。

再说你真要这么较真，那也该你去坐牢，要不是你多事，非得冲出来，跟邵艳玲他哥打起来，还让老四把大哥找来，能出这事吗？

邵艳玲她哥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都纠缠我一个多月了，我也没事！我求着你们帮我打架了吗？不自量力，出了事就往女人身上推，你真不要脸！

我都没计较这事，我一个女孩子肯跟你们一起抽签就够可以了，你还得寸进尺，妈！都不用抽了，就该让老三去！反正他从小就打架斗狠，正好送进去给国家管，不然过几年也得因为别的事进去！”

“好了！吵什么吵？再吵下去不用抓阉了！外头都听着怎么回事了！你们到底没有心！是不是要这个家，家破人亡才行？”幺婶哭着一边拍桌边喊。

“你们以为我愿意让你们其中一个去顶罪吗？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恨不得我自已去！……”说着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来。

林昌死死咬着嘴里的嫩肉，哪怕满嘴是血都不敢松口，因为他怕自已会喊出，那你为什么不去！

这让本该继续争吵的一家人暂时偃旗息鼓，而林昌此时脑子嗡嗡的，再提前点多好，为什么非得选这个时候！上辈子没人反抗 ，他们兄妹四人抽了纸条，本来抽中的是老四，但他趁人不注意把纸条跟自已换了。

想想全家就他一个傻子，他还真就听话的去做了八年牢，自已这条贱命就值 一碗肉，一张电影票，一袋鱼皮花生豆，一张全家福，仅仅这些就让母亲和全家人觉得对得起他了，毫无愧疚的让年仅十五岁的他，去替大哥林繁蹲了八年牢……再往后，不敢想，他会活生生的疼死！

林荣把身子扭到一边，抬手抹着眼泪，低声说“反正不是我……不是我让大哥杀人的！我不去坐牢，我不去坐牢……” 林昌看着林荣，再看幺婶，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毛骨悚然，这不是人，这是美女蛇！

还要为他们去坐牢，窝囊了一辈子不到三十岁就死了，他如何甘心！顿时就像孙悟空借来了假芭蕉扇，小宇宙彻底爆发了，几叔上前就跟林荣打了起来，边打边骂“要不是你这个灾星，大哥能失手杀人吗？你还不去坐牢，你不去谁去?反正我不抓，我不同意，这不公平！你这个小偷，破烂货，你就该进局改造，不然也得抓起来当流氓！你以后还得犯流氓罪……”

林荣本来就是要脸的人，一听林昌这话，气的火冒三丈，两个人打得一时难得难分……

幺婶和林繁赶紧把两人拉开，幺婶给了两人一人一嘴巴，“是我没教好，把你们教的这么自私自利，只顾自已不顾别人！家都已经这样了，你们是要逼死我吗？说！你们要想逼着我们，我这就带你们全吃耗子药，死了算了，算了干净！”

林昌嘴角流着血，死死的看着林荣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脸哭，她要是个好的，自已去坐八年也没什么，谁让自已是这个家中除了大哥外最大的男孩 ，但她算个什么东西？！

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贱，毁了一辈子，她呢？有感恩过，有珍惜过自由的日子吗？

她丝毫没有悔意，不要脸的去给个什么画画的流氓做人体模特，让人抓了个正着！半疯半傻的在家里混日子，与其让她再祸害一次家里的名声，还不如让她自已坐牢。

林荣看着林昌不善的眼神，顿时吓的忘了哭，花容失色扑通跪下来“不要,不要！我不要坐牢。妈，妈你说话！我不想去坐牢，我再过几年就能嫁人了，我……”

林昌也冷笑一声打断林荣的话“你不想去坐牢，就别干那丢人事啊？还你不想，你不想的事多了！你要嫁人所以就不用去坐牢？那合着我们就该你的？爸，妈，大哥，你们知道的，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警察，如果我去坐牢了，我还能当警察吗？”还记得上辈子被警察抓走的时候，自已如杜鹃泣血一般，声声悲鸣的问自已的母亲，我要坐牢了，还能当警察吗？还能当警察吗？……

可是家人跟聋了，瞎了一样，只是掉了几滴没有用的眼泪！还是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该喝酒的也没少喝一口，该上班的也跟没事人一样上班，该搞破鞋，拿自已的身子去换豆子做酱的依然去做，该偷的还是偷，只是不偷衣服改偷人了。

妈了个巴子的，越想越生气！合着全家就可自已坑呢？才十五岁就犹如一片枯叶落在沼泽地里，只能发腐发臭发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