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可悲的人

幺婶心中是有些慌的，其实她心中也属意老三去坐牢，自已生的崽儿，是个什么性子自已清楚，老二老五先不说是女孩，光是性子那想都不用想，不可能老老实实顶罪。

老四性子也娇，又是自已最宠的儿子，自然也舍不得，他能拿捏的只有老三，爱家，听话，孝顺！但此时的老三好像不太一样了。

忍着心虚，装腔作势的说“好了！别吵了！我现在不管什么前因后果，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们都是一家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姐妹，就这么点事，吵成这样？

家里遇见这么大的事，你们不说都伸把手，出个力，遇山开路，遇河搭桥，自已家人还拆上台了。”

转回身瞪着林昌，一脸失望的看着他说“你姐都十七了，你给安个小偷，偷衣贼的名声好听？再说你姐都说是了误会，是别人诬蔑她的，这个家都什么样了，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别人说不算你还得说？

我告诉你们，给我听好了，外面的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家里人的话才最伤人！以后别让我听见这样的话。”

然后再看着这些孩子，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谁也不想进去坐牢，但要知道这进去的人是咱家的功臣，等出来以后啊，咱家的条件好了，肯定把这个人当功臣对待，他的一辈子有咱家人管着……”

听着幺婶画的大饼，林昌脑子气的阵阵发晕，要是那个梦是真的，出来后家人的骚操作，逼得自已一步步心理扭曲的，八年了，他们还过的吊蛋精光，除了一张笔帘外，啥雕没有！顿时就浑身擅抖的喊“那对我，对林盛，对林静公平吗？公平吗？

谁愿意当这个功臣？谁愿意当?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让林荣去？还抽什么签！那是杀人啊！就算不吃枪子儿也是要蹲好多年，妈！你想过进去的那个出来后怎么办吗？啊？他的一生又该怎么办？谁能负责？你们负责得了吗？啊？”

林繁这个傻子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低声说“我……我把工资的一半给他……”林老幺，幺婶，林昌三人都目光犀利的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把话咽下去了。

只有林昌知道这话就是放屁，到时候别说一半工资，给个三五块钱都得吵一架。嫌花多了，多吃两口都要哭穷，他们就是对着棺材撒谎，哄死人的。

林荣也低声说“我也是……”

“你是什么？你也把工资给坐牢的人一半？你怎么好意思说的？我们自已不会工作 ，不会赚钱？你个三板斧砍不入脸的货！不要脸！厚脸皮！”林昌必竟是十五岁的孩子，只是梦见了自已一生，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不就是比谁会发疯，谁能豁得出去吗？

林荣跺着脚哭喊“妈，你看他，你还管不管了？有这么说话的吗？让他滚出我们家！”

幺婶也觉得林昌今天就跟中了邪似的，怒视着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你还把不把我当妈？我说了抽签就是抽签。”然后环视了这几个孩子，“抽中的就是他命不好！别跟我说什么公道不公道，在这个家中我说了算！我就是公道！”

林昌气急败坏的指着林荣喊“但我们什么都没做啊！要不是她不要脸的偷人家同学衣服穿，能招惹上流氓吗？凭什么她做错了事，我们还得跟着还，凭什么啊！妈，我们哪个不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就想问问，我，林盛 ，林静 要是抽到红了，去坐牢，你真的能安心吗？你晚上能睡得着吗？……”

林老幺拿着行李就要往外走“别难为孩子们了，我去，反正我也没用，就是个废人，我就留在家里也是浪费粮食！” 幺婶跑过去拉着林老幺哭着说“你怎么能去，你要去了，我们这个家怎么办？”见林老幺死活要往外走，幺婶哭的撕心裂肺的说“你这个身体进去还有活路吗？再说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谁会信你能打死人？你要走了，孩子们就没爸爸了，我也没有男人了，这个家就散了！散了啊……”

回头死死盯着林昌，失望的眼神里透出丝丝隐忍“林昌你个不孝子，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你爸去吗？你也不怕天打雷劈，你个砍脑壳的混蛋！”

林昌被幺婶的这个眼神看的如同万箭穿心，当年她在许所长家门口跌倒时就是这个眼神，让自已放弃了逃跑的机会。

林昌心灰意冷的看着这一家子自私，懦弱，愚蠢，不要脸的人，突然感觉心里像破了个大洞一样，出不起五十斤豆子钱，但能有钱整瓶整瓶买酒喝！让泼辣不讲理又愚蠢的母亲为了五十斤豆子跟老刘牵扯不清，被人说闲话！把一个爱偷东西，脑子不清醒的女儿当宝似的供起来，还有那个自小就是坏种，陷害手足的东西……

这他妈是个什么家！怪不得只有我过的不好，我就吃亏在有良心不自私上了！

来自灵魂的拷问，还要和梦里一样吗？为了林繁，林荣去坐八年牢，回来还得原谅他们的用心良苦，不能闹脾气，不能叫屈，最后得胃癌死去！一想到这个结局，不行！他娘的，他接受不了！就算死后让他做十字架上的那位也不行！

瞪了林盛一眼，你个狗东西，敢换我的签，我让你换！心一横随手拿起一个纸条，丝毫没给林盛换的机会，直接打开是个空白的，给大家看了一眼往地上一摔说“我抽了，行了吗？行了吗？这事儿跟我无关，以后别找我说事！”说完他走了，此时他需要静 一静，再看见这些人，他会发疯的。……

林昌之所以控制不住跑出去，是因为真的心寒，他觉得自已就是个笑话！那场梦要是真的，全家人大概就为了自已流了两回真情泪，一次送无辜的自已入狱，一次是在家里陪着他死去的那天，他不知道多年以后，是不是有人还记得他，记得他曾来过这个世界！

幺婶也不知道林昌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看着碗里的三个纸条，再看着已经吓傻的林荣，幺婶忍着心疼说“看什么？我的冤家们，快抽啊！”

林荣犹豫的伸出手，试了半天终于拿起一个，手都在擅抖打开了一看是空白，顿时跳了起来“妈，妈，我抽的是白的！是白的！我不用去坐牢，我不用去坐牢了！”说着她一手捂着自已的嘴哭了起来。

而听到这话的林静跟林盛，脸顿时白了，这意味着他们两个会有一个去坐牢，林静起身要跑，被幺婶给抓回到桌子上，照脑袋狠狠抽了几巴掌“给我抓，你们两个必须抓！”其实幺婶心里还有一点点偏心，要是林静就好了。

两个人提心吊胆，最后闭着眼睛，咬着牙一人在碗里抓了一个，幺婶着急忙慌的将林静手里的纸条一打开，脸如土色，看着林盛那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她身边一共六个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老四林盛，因为老四长的像她，嘴巴讨喜，林盛不敢相信的打开纸条，一屁股坐在地上，摇着头“不要，不要，不是我，我不要！”

“我不去！妈，这事跟我没关系，是二姐惹 的祸，我不要去坐牢！”林盛 哭的撕心裂肺，林荣也不干了站起身“我不管！反正妈说了，谁抽着就谁去！谁抽着就是他命不好！”说着跑回到自已的屋的里，蒙头盖上被。

外面还在吵，但是她不想出去，也生怕林盛说服幺婶反悔，再抽一遍，她躲在被子里，觉得只有这样才安全，反正时间总能过去的！

“我只是被流氓纠缠，又没有让他们帮我打架，凭什么让我去坐牢，我不去！我还得上学呢！”按她的想法，老三和老四谁去都行！老五是别想，那是最有性格的，敢让她去，她得吵得满大街都知道怎么回事！

也安慰自已睡吧，睡醒了一切都解决了。

老四林盛，那是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嚎大哭“妈，我才十三岁，你怎么忍心让我去坐牢，你到底是不是我妈？我不去！我不去啊！再说我人小，力气也不大，我怎么可能打死那个流氓！”幺婶该怎么办，本来想好了谁抽着就送谁去，但看着林盛她迟疑了……

结婚二十年，林老幺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已老婆的性子，老四就是她的命根子，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其实他想去坐牢吗？他也不想去！但那个时候得把架势做出来，不然他以后怎么在孩子面前立威。

林繁看着这抱头痛哭的母子，心里也十分不舒服，缓缓起身揉了揉已经麻木的没知觉的膝盖过来说“老四，你就别闹了，凭白惹妈伤心……”

话还没说完，林盛不干了“我为什么不闹？我又不杀人，我也没偷衣服，让我去坐牢，没门！你说的轻巧，那是因为坐牢的不是你！”

林繁这时也没了当时那个心慌劲，一提起来也烦了“林盛，我当时在试衣服，要不是你哭天抢地的去裁缝店找我，我能出这事吗？你也是个惹祸头子！”

林盛不干了，坐在地上双腿乱踢“那根本就不是我要去的，是三哥，是三哥让我去的！就是让我通风报信，我就是报信的。妈，你救救我，我还得上学呢？我不要进少管所，求求你了！”

林繁也气的要命，刚开始的愧疚之心早就没了，转身回房休息去了，这个小堂屋就留给这对母子依依不舍的话别了。

幺婶死死的抱着林盛，心里暗道“怎么就偏偏你是呢？你怎么这么不啊！四分之一的机会你都能抽到，难道你是个短命的？”

再低头看着自已这个最喜欢的小儿子轻轻吻上了他的额头，呢喃的说“老四啊！没事，你别怕，就几年的事，几年就过去了！”

林盛一个劲摇头，“我不，我不要去！你就是真把我送进去，我也坦白交代，要死大家一起死！”

幺婶一听这话，眼前一阵发黑，伸手一巴掌抽到老四的脸上，失望的看着他，林盛被他打懵了，呆呆的看着自已的母亲，幺婶一把又将自已的小儿子抱在怀里。默默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