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雏鸟折翅

林昌也豁出去了，他不是不知道老林家除了他妈以外，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面子，特别是林老太和林老幺母子两个是一脉相承，怕出头露面，就会窝里横。

以往他都老老实实在家挨打，但现在，他直接就往院里跑，啥叫安全区？除了林家门外所有的地方！

等那边消停后，他才溜进自已的屋里，认真的写作业，发现有一些不是太会，思考的时候浪费了一些时间 知道这样不行，赶紧将会的做好，不会的标准上，之后反复理解，画弄。天都快黑了，才扣除一半，剩下的只能找书继续…

这时幺婶带着林盛刚到家，林老太太就把老六甩给她“一个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能嚎！你说说你是不是个扫把星，你就说我骂你，骂的有没有错？

要听我的早点把两个赔钱货送人还能出这些事吗？你非得自已扔 ，这可好还丢一个，剩这个就更不忍心送了……”

“妈，你就别叨叨了，现在我都要烦死了，让我清净会行不行……”幺婶也真的到了极限，林老太太知道幺叔是彻底完了，这时候还真不敢惹幺婶，张张嘴 到底没说什么，拄着拐杖往回走。

看着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老六，她到底不忍心，把孩子抱起来，打了碗糊糊，这边刚要喂她吃饭的时候，得知林繁在单位被警察带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把怀里的老六给摔出去。

满脑就是“完了！这个家彻底完了！”

听说让她去公安局的，幺婶都要疯了。不管老六还在哭喊，将孩子放到床上就往外跑！“不能让老大坐牢，不能让老大坐牢！”这时候满脑子就这一个念头，别的顾不上了。深一脚 ，浅一脚的往那边跑。

林盛瑟瑟发抖的看着林昌“三哥，大哥真的会被抓 吗？”这时他也害怕，家里要没了大哥可怎么办？天塌了……

林昌冷冷的看了林盛一眼“我怎么知道？”

梦里自已自首的及时，根本就没有林荣被抓的事发生，原来真的是蝴蝶效应。自已一变，身边的人命运也变了。

实在听不下去老六那哭声，小家伙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哑了。认命的起身去了那屋将才一岁多的老六抱起来，心下不免犯酸，这个家里也许只有自已和老六是最可怜的。

“你们没能力养孩子，干嘛非要生这么多呢？生而不养断指可还！是不是日后我要脱离关系断根手指就好了？”心里还这么想着，然后把老六轻轻抱在怀里哄着“老六，别哭了啊！你看嗓子都哑了！是饿了吧？来三哥喂你吃饭 。”

看着稀稀的玉米糊，他冷笑了一下，卖笑卖身换了点豆子回来辛苦的做豆瓣酱，结果全家连饭都吃不饱，大多数钱得给他那个不成气的爹买酒，成瓶成瓶的买！那个喝大酒的，中毒就越发严重，他现在都搞不懂了，好像奶奶骂的是对的！

抹了把眼泪，喂老六把糊糊喝完，就抱着她，给她唱“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遮窗棂啊！……”

一边唱一边哭，为自已难过，已经多久没有人抱过他，哄睡过他了。

懂事的孩子没糖吃，因为他们以为爱是有条件的。近似于单蠢的善良，在付出的时候，会变成一把回旋镖，狠狠的扎回自已的心脏。

又想到梦里他死的时候这小家伙还不到十岁，好像还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笑中带泪的低声说“老六，好好长大，好好做人，你要好好的。也不知道三哥这辈子还能不能看见你长大了。你个小可怜，生在这个家里。”

丝毫没管自已脸上的满脸泪痕，将睡熟的老六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去洗了把脸，简单洗漱了一下。

天是已经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只能摸黑上床，脑子里过着今天老师讲的课，还有写作业遇见的问题……

再说幺婶一路跑到了公安局的时候四处找人问“同志，我问下林繁在哪？……同志，你知道林繁在哪吗？”

一路问下来，在审讯室看见了林荣，她哭出了声“妈，你怎么才来呀！”

幺婶脑子一片混乱，抓着林荣的肩膀，使劲晃着，大声问“你哥呢？你哥呢？”

林荣抽泣的说“我哥杀人被抓起来了!” “啪！” “啊！” 幺婶一嘴巴狠狠乎过去，怒吼“你放屁，谁说他杀人了，他没杀人！”

林荣捂着脸都傻了，小声说“妈，我哥杀人了，真的是他杀人的……”幺婶还要动手的时候被公安拦下，“哎！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还打人呢？快住手！你也想被抓啊！”

幺婶这时好像才回过神，急忙说“同志，你们抓 错了，林繁没有杀人，林繁没有杀人，是……是……”这时她看着林荣，一把将她扯过来说“是她，是她杀的人，你们把她抓住，林繁是为了她顶罪的，公安同志，你们把我儿子放了吧！你们抓错人了……”

“这位女同志，你冷静下，这个女孩是受害者！杀人的是你儿子！他们都已经录完口供了，做伪证也是要坐牢的！”这时幺婶已经听不进去公安说什么了，尖叫着撒泼“你们根本就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女儿才是杀人凶手，我儿子……儿子是去劝架的，是她措手杀人的，我求求你们再查查，你们不要冤枉他，他才十八岁，刚考上了大学，就因为家里穷没去念上，好不容易才上的班……”

“妈!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就没杀人，你就因为哥哥能上班赚钱，就让我去顶罪吗？你太偏心了！……”

“别吵了，在这边签上字，你可以把你女儿领走！”幺婶耳朵跟跑了几辆火车似的轰隆隆的，只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完了，完了……

这回的事太大，已经不是她撒泼打滚就能解决的了。

接下来麻木的签好字，就跟失了魂似的往回走，林荣也非常害怕，但心里又有一丝庆幸，作为交换，邵艳玲不承认自已偷过他衣服，自已的名声算保住了，自已也承认卲艳玲的哥哥纠缠过她，就是那个流氓跟林繁发生口角被杀的，她倒是把自已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了。

林繁却被她坑惨了，被判为失手杀人，判了十年！

当然这些幺婶还不知道，等回到家里，幺婶一脚踹开门，惊醒了熟睡中的林盛和林昌。等两个人披着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幺婶紧紧地抿住嘴，腮帮鼓鼓的，像青蛙的鼓起来的气囊，鼻孔撑得很大，鼻翼一张一翕，呼出来的气，就像打气筒放出来似的，呼呼有声。

面对盛怒中的幺婶，姐弟三人都害怕极了，就见幺婶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阴森森的说“你们这群讨债鬼，把我们家给害惨了！昨天我那么求你们，你们谁都不肯往前一步，这回好了，把你们大哥给弄进去了，这个家完了，全完了！你们以为林繁进去，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们，他进去了，你们都得饿死！都得死！我打死你们这群混蛋！”

说着抽出鸡毛弹子，就开始乱抽，林荣和林盛尖叫着四处乱跑，其实也就阵势吓人，没几下抽到他们身上，但是十分钟后，幺婶看到了林昌，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二话不说上前对着林昌就拳打脚踢“你这个小畜牲，你大哥进监狱了，你满意了吗？你以为他进去了，你还能活？死吧!大家全死吧！一个也别活了！”

林荣和林盛就缩在角落里，没一个敢上前拦着的，都那么冷冷的看着，林昌没站稳，被幺婶一脚踹倒在地上，下意识习惯的双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任由幺婶的拳头，脚在身上奏起美妙的乐章。一声没吭，就因为他不求饶 ，越打越生气，抡起椅子照林昌身上就狠狠打了上去，“啊！不要……”

“啊！别，别打我三哥……”

两声叫破音的动静，好不容易将幺婶拉回一丝理智，等林老太太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幺婶死死的瞪着缩在墙角的林荣林盛。

眼睛一扫看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隐约见血的时候，心里一下慌了起来“老三？老三！你咋躺地上了？快起来！”

幺婶这才回过神，蹲下来半抱着林昌，拍着他的脸说“三儿？老三！你别吓妈，你没事吧？”说着推了推林昌，但他还是一动不动，这可让幺婶吓坏了，“老三，老三，你别吓我！”回头看着那两个哭着喊“你们不知道拉着我点啊？就眼睁睁看着我打老三啊！是想让我打死他吗？没良心的东西!”

“哎呀！你这个扫把星，还发什么火，赶紧把人送医院啊！你怎么能下那么狠的手，你要杀人啊！家里出一个杀人犯不够 你也想进去啊……”

幺婶已经不想在听了赶紧出去借了个板车又把林昌送到医院。

这回让林家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雪上加霜，送到医院，赶紧去救吧！

医生一检查“肋骨断了两个，内脏有些出血，头不好说，先看看明天能不能醒吧！先去交二十块钱住院费，对了你这个要不要报案啊？这个伤可不轻！”幺婶张张嘴，唉了一声 说“不用报案了，你们先救人，我这就去借钱！”

林老幺住院她跟老许借的钱 ，再借怕借不出来了，这可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去找老刘，在他家门口，来回踱步走了几回，但想想孩子，最后咬着牙敲了门，说来也巧老刘的老婆没在家，一开门，还愣了一下，露个脑袋四处看了看才让幺婶进来，说“你咋来我家了？”

“我家林昌出事了，人在医院，老刘你能借我点钱吗？我需要三十块钱！救救你了！”说着跪了下去……

“哎呀！你跪啥？就三十块钱，多大点事！你知道我的心思，只要你……”

这一夜经历了什么没人知道，最后幺婶拿到三十块钱去把住院费交了，这一个医院住着丈夫和儿子，她自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搓着脸，静静的待在那里！自已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那么发狠的打老三呢！

想到这里她狠狠抽了自已几耳光，又捂着嘴哭了起来。

而在昏迷中的老三又开始做了那个梦，这回梦的更真实 更细节了，醒来后他也更加沉默，梦里之后的八年他在少管所受尽欺凌，如今他没去顶罪，又有些迷茫。

他才十五岁，离开这个家能干什么？要是不读书他的警察梦是不是也碎了，不过又一想大哥进去了，家里没有经济来源，那他妈还会供三个孩子读书吗？

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