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博弈

见到步梅溪之前，沈覆卿猜到他现在的处境会不太好。

只是没想到，他的形容会如此狼狈。

眼下青黑，唇边带血，唯一能证明他是苗疆守备的官服，此刻也凌乱不堪。

与几日前的气定神闲不同，现在的步梅溪，似乎被人抽干了精气神，显得十分颓唐。

“步守备，我就不说那些繁杂的官话了，我只问你，为何越狱？”

“王爷不必多问，只当我熬不过牢房岁月，生出了怕死的心思。”

听起来很合理，若是眼前人换成宋敬之，沈覆卿一定信了这番说辞。

但是，步梅溪绝不可能怕死。

“步守备，你若是怕死，那苗疆三万守备军，早就被南境以外的异族蚕食干净了。”

闻言，步梅溪愣了愣，待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一声。

“王爷，何必呢？”他抬眼看向沈覆卿，眼中是一片令人心凉的死寂，“无论我有着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都改变不了我越狱的事实，所以，我必死无疑。”

“也不一定。”沈覆卿轻笑一声，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

“只要杀了所有看见你越狱的人，你不就不用死了吗？”他紧紧盯着步梅溪，说出的话让人无端寒了脊背。

牢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步梅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没料到沈覆卿会这样说。

“王爷，您……” 步梅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沈覆卿打断。

“步守备，你应该清楚，我并无意为难你，哪怕你我立场似乎有点冲突。”

沈覆卿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几分压迫感。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放弃一切，选择在这个时候越狱。”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步梅溪，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步梅溪沉默了，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沈覆卿的目光。

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一方面是对秘密的坚守，另一方面是对生的渴望。

“我知道王爷的手段，若是想保住我，轻而易举，可是，我不愿意。”

没有人会不怕死，但是总有比死更令人害怕的事。

“王爷，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说。” 步梅溪咬了咬牙，艰难地说道，“这不仅关乎我的性命，还关乎……” 他突然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已说多了，赶紧闭上了嘴。

“关乎什么？” 沈覆卿追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步守备，你最好想清楚，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诱惑，试图撬开步梅溪的嘴。

步梅溪抬起头，看着沈覆卿，眼中满是纠结。

他知道，自已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说出真相，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危机；但如果不说，自已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的裴霁开口了：“步守备，我们并非是你的敌人，我们也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温和而诚恳，与沈覆卿的强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直以来，比起沈覆卿，步梅溪更愿意信任裴霁，因为他们都是忠心于皇帝。

可也正因此，他不能信任裴霁了。

步梅溪看了裴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看出他的顾虑，沈覆卿对于他一定要越狱的原因，有了猜测。

“步守备，如果你不是怕死，而是怕被一直效命的人悄无声息地灭口，那你铤而走险的越狱之举，我就能够理解了。”

闻言，步梅溪摇了摇头，唇角的笑容更加苦涩。

“王爷，不要白费神思了，你猜不出的。”

“你果然不是为了自已。”沈覆卿了然地笑笑。

在步梅溪有些不解的神情中，他缓缓开口：“宋敬之的事情，是你搞砸了，所以皇帝很生气，但是他现在没工夫处置你，他最先考虑的，就是怎么让这件事情永远尘封，这很简单，只要所有知情人都死了，这件事自然会成为永久的秘密。”

宋敬之是一定会死的，皇帝需要除掉的，只剩一个步梅溪。

沉默，蔓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

许久，步梅溪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中满是疲惫与绝望：“王爷既然已经猜到了，那我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我本是皇帝的人，从宋敬之被替换掉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苗疆充当皇帝的眼线。”

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皇帝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能配合钦差将宋敬之明正典刑，好排解他当初碍于万民请愿，无法光明正大杀死宋敬之的郁卒。”

沈覆卿微微皱眉，静静地听着。

“可是，因为王爷您的敏锐，我把事情搞砸了。” 步梅溪苦笑着继续说道，“不仅没能将宋敬之明正典刑，还牵扯出了当年的真相，一旦宋敬之被替换的消息传出去，皇帝的名声必定会遭受重创。”

说到这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而我，作为这次行动不力的罪臣，自然会被皇帝以最残忍的方式处置。”

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我太了解皇帝的狠厉了，到时候，不仅我会被杀死，我的家人，我的守备军，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摧毁。”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其实，一开始我是相信皇帝会救我的，毕竟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勤勤恳恳地为他办事。”

“但昨日夜间，皇帝身边的影卫悄悄潜入牢房。” 步梅溪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他告诉我，皇帝对我的所作所为非常失望，让我以死谢罪，只要我死了，再杀了宋敬之，就没有知情人了，王爷您即便有怀疑，也会死无对证。”

他的眼中涌出泪水，“皇帝还允诺我，只要我自杀，就会放过我的家人和守备军。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