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渊底微光

青玄山脉在暴雨中化作墨色蛟龙，九道主峰如龙脊刺破天穹。第三峰山腰处的试剑坪上，凌无尘跪在千年玄铁铺就的地面上，雨水顺着少年单薄的脊梁渗入血肉模糊的鞭痕。

"啪！"

又一滴裹着冰碴的雨水砸在后颈，他下意识绷紧肩胛。三日前在后山寒潭落水时，那个诡异的青铜匣碎片还卡在肋骨间，此刻正随着呼吸泛起针扎似的刺痛。

"午时三刻到——雷刑起！"

执事长老浑厚的声音穿透雨幕。凌无尘抬头望向主峰方向，金顶大殿的琉璃瓦在闪电中明灭，映得"仙凡有别"四个篆字忽隐忽现。这是他第三次跪在这里受刑，外门弟子若年满十七仍未凝聚剑意，便要受九道天雷鞭笞。

"轰！"

第一道雷鞭撕裂雨帘。凌无尘喉间涌起铁锈味，十指深深抠进玄铁板的纹路里。三年前被嫡兄推进寒潭时，那人腰间挂的正是这种雷符——凌家嫡子凌无涯，九霄宗内门天骄，此刻应该就在金顶大殿观摩内门大比。

"第二鞭！"

紫电如毒蛇缠上脊背，麻衣瞬间碳化成灰。凌无尘突然想起昨夜在藏书阁偷看的《玄天异闻录》，书中说上古大能渡劫时，雷霆会化作金莲托举道体。而现在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雷火中翻搅，连丹田处那团蛰伏了三日的灼热都在躁动。

"第三..."

"且慢。"

清冷女声自云端传来，一柄青玉伞破开雨幕。伞面绘着九朵墨莲，每片花瓣都流转着道韵。执事长老慌忙收鞭行礼："参见云璃长老！"

伞下女子广袖轻扬，凌无尘顿觉周身压力一轻。他认得这声音——三年前在凌家测灵大典上，正是这位九霄宗最年轻的元婴长老，亲手将他这个"空灵根"废物逐出内门候选。

"今日雷刑暂且记下。"云璃的目光扫过少年胸口的青紫淤痕，"三日后便是外门大比，若再..."

"长老这是要徇私？"

锦衣少年踏着避水符施施然走来，腰间玉佩泛着内门特有的青芒。赵子昂指尖把玩着一枚雷符，符纸边缘的金纹显示这是能引动筑基雷劫的上品灵符。

凌无尘瞳孔微缩。三日前在后山，就是此人用同样的雷符劈碎了他的木剑。那柄剑是他用三百个日夜打磨而成，剑柄还刻着娘亲临终前教他的"尘"字。

"赵师侄有何指教？"云璃语气骤冷。

"指教不敢。"赵子昂故作恭敬地行礼，"只是门规第十三条写明，受刑弟子若有外人求情，当罪加一等。"他突然抬手，雷符化作流光直取凌无尘天灵，"比如...这样！"

"咔嚓！"

惊雷在头顶炸响的瞬间，凌无尘肋间的青铜碎片突然滚烫。丹田处沉寂的灼热猛然爆发，化作九色洪流冲开闭塞的经脉。他本能地抬手格挡，掌心赫然亮起鎏金纹路。

"轰——"

雷光在距离指尖三寸处轰然炸裂，赵子昂踉跄后退。暴雨突然停滞在半空，以凌无尘为中心形成直径三丈的真空，无数细小的金芒在他周身流转，竟隐隐结成九宫八卦的阵图。

"九转混元灵根！"云璃手中青玉伞砰然坠地。这位元婴大能竟在微微颤抖，"传说中能熔炼万道的...先天道体！"

整个试剑坪鸦雀无声。外门弟子们惊恐地发现，自已佩剑正在剑鞘中疯狂震颤——这是古籍记载的"万剑朝宗"！

凌无尘缓缓站直身子，破碎的麻衣下露出道道金纹。他此刻才看清，那些在血脉中游走的金芒，竟是由无数微小符文组成的锁链。三日前寒潭底那个青铜匣的碎片，此刻正与心脉共鸣，将某种亘古苍凉的力量注入四肢百骸。

"不可能！"赵子昂面容扭曲地掐诀，"区区蝼蚁怎会...天雷诛邪！"

三道紫霄神雷破开云层，却在触及金芒时诡异地消融。凌无尘下意识并指成剑，虚空划出一道玄奥轨迹——这是他在藏书阁偷学的"残阳剑诀"起手式，此刻却引动天地灵气暴动。

"锵！"

清越剑鸣响彻九霄，云璃腰间的本命灵剑竟自行出鞘，化作流光没入凌无尘手中。剑身触碰到金芒的刹那，沉寂千年的"青冥剑"迸发出耀目青光，剑脊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太古铭文。

"剑心通明..."云璃踉跄后退，美眸中泛起惊涛骇浪，"未入筑基竟能唤醒青冥剑灵..."

"放肆！"暴喝声如惊雷炸响，三道身影自金顶破空而来。居中老者白须及胸，袖口绣着九朵金云——正是九霄宗当代掌教玄微真人。他身后两位长老脸色铁青，其中一人袖中已有符箓隐现。

凌无尘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正在蚕食生机，青铜碎片与金芒在血脉中厮杀，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眼前发黑。但当他望向赵子昂惊惧的表情时，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

娘亲咽气前攥着他的手，血沫从唇角溢出："尘儿...要活下去..."

"嗡！"

青冥剑突然剧烈震颤，凌无尘福至心灵地挥出一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劈砍，剑锋却撕开雨幕斩出一道璀璨星河。赵子昂的护身玉佩应声而碎，余波将他掀飞数十丈，重重砸在刻着门规的石碑上。

"够了。"

玄微真人袖袍轻拂，浩瀚灵力瞬间禁锢全场。凌无尘突然发现自已的九色金芒正在消退，青铜碎片的灼热也渐渐冷却。元婴大圆满的威压如山岳临身，他听见自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带他去洗剑池。"掌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开启九重禁制。"

云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在她掐动法诀的瞬间，凌无尘看见金顶大殿飞檐下闪过一道黑影——那是个抱着酒葫芦的邋遢老者，正对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暴雨更急了。

当凌无尘被剑光裹挟着飞向后山时，没人注意到他肋间的青铜碎片已完全融入血肉。在万里之外的某处秘境，九盏沉寂千年的青铜古灯突然同时亮起，灯芯跳动的火光中隐约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