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赤鳞浴火

洪武二十一年冬，幻纱宫药庐。

寅时寒风凛冽，如猛兽般裹挟着浓郁药香，猛地撞开雕花木窗。

杨柳面容憔悴，眼底布满血丝，她将最后一根银针缓缓浸入鹿血酒中，铜盆里的血水倒映出她疲惫不堪的面容。

这己是她为徐安若换的第七盆药汤，每一盆水面上都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冰碴。

床榻之上，徐安若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腕间经脉凸起，如同冻川下涌动的暗流，透着诡异气息。

“倾颜，任脉己封不住了。”

杨柳指尖轻轻按在徐安若颈侧，触感冰冷如铁。

“寒毒顺着足少阴经迅速上涌，半柱香内必攻心脉。”

倾颜神色凝重，手中捏碎一枚冰珠，玄铁扇骨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森冷寒光：

“除非寻到火山玉髓作药引，佐以赤阳功化开淤毒，否则……”

杨小枫心急如焚，手中赤鳞鞭猛地绞碎药柜暗格，捧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铜匣：

“药王谷的《九阳札记》！”

羊皮卷在案头缓缓铺展，泛黄纸页上画着复杂经脉图，旁边用朱砂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

“寒毒，需以火山玉髓为媒，赤阳功化之。”

杨柳的指尖微微颤抖，顿在 “赤阳功” 三字上，她心中明白，这正是杨家祖传的心法。

突然，地窖方向传来一声沉闷巨响。

杨小枫猛地踹开暗门，冲入冰室，只见那玄冰棺渗出黑血，棺底刻着扭曲篆文：

“毒种五年，霜魂归天。”

“是苗疆的‘玄冥散’！”

杨柳脸色骤变，迅速用银针挑破徐安若指尖，挤出的血珠泛着诡异靛蓝。

“此毒遇寒则隐！”

她撕开徐安若胸口衣物，只见剑伤疤痕周围布满蛛网状青纹，触目惊心。

窗外传来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杨小枫迅速解下鸽腿上的密信，就在这时，赤鳞鞭梢忽地绷首，这是徐将军曾教她的辨毒之法。

她心中一惊，发现信纸竟浸过苦竹汁！

她反应极快，反手挥鞭卷住信鸽，禽鸟哀鸣一声，口吐黑血，竟己中毒而亡。

“好手段。”

倾颜神色冷峻，铁扇展开机括，露出内藏的磁石针。

“信鸽在三十里内必饮过毒泉。”

杨小枫用银镊小心翼翼地夹起未燃尽的信纸，焦痕拼凑出半幅地图：

“药王谷的九曲回廊！这朱砂标记……”

“是朱雀令纹样。”

杨柳面色阴沉，捏碎药杵。

“七日前飞鸽传书说，李文钦持朱雀令换走了药王谷的镇谷金针。”

就在这时，地窖冰棺突然 “砰” 的一声爆裂开来。

徐安若猛然坐起，双目赤红，透着诡异光芒。杨柳反应迅速，旋身甩出九根金针，针尾红绸瞬间缠成锁链：

“封她天池、膻中、气海三穴！”

赤鳞鞭如灵蛇般迅速卷住徐安若手腕。

杨小枫看着近在咫尺的宫主面容，忽想起十二岁那夜，徐安若孤身杀退追兵，将她们姐妹紧紧护在身后。

“结九宫针阵！”

杨柳一声厉喝，八名护法迅速行动起来，九人各执金针，脚踏八卦方位，严阵以待。

杨小枫挥动赤鳞鞭，卷起药柜中的赤阳草，猛地抛入沸腾的药炉，这是悠梦三年前从南海火山口千辛万苦采回的至阳之物！

蒸汽裹挟着浓郁药香迅速弥漫整个药庐。倾颜手中铁扇一挥，三十六枚磁石针如暴雨般射出，精准地钉住徐安若周身大穴：

“众人准备！灌内力入阵！”

药庐地砖突然塌陷，十二道灰影破土而出。

星澜双掌迅速抵住徐安若天灵盖，厉喝声震得梁柱嗡嗡作响。

众人的内力如汹涌江河，源源不断地顺着金针导入徐安若经脉。

杨小枫的赤鳞鞭紧紧缠住房梁，她紧张地看着宫主，只见宫主白发根根转黑，然而唇角溢出的黑血却在赤阳草蒸汽中化为袅袅青烟。

“还不够……”

杨柳神色决绝，扯开药柜暗层，将整株赤阳草含入口中咀嚼。

药力迅速催动，她双掌泛起金红光泽，竟以血肉之躯为媒介，将众人内力炼成至纯热气，大喝一声：“赤阳焚天！”

徐安若喉间发出一声长啸，周身爆出冰雾。

十二人衣袍瞬间结霜，然而却无一人撤掌，咬牙坚持着。倾颜铁扇机括全开，七十二枚银针组成天罡阵，将寒气一点点逼回宫主体内。

三个时辰后，第一缕晨光穿透窗纸，洒在药庐内。徐安若睫毛微微颤动，指尖冰霜尽褪：

“杨柳…… 姐姐……”

杨柳瘫坐在地，掌心焦黑如炭，她疲惫地笑了笑：

“宫主，你醒了，我这便让她们把药粥端来。”

就在这时，瓦片碎裂声骤然响起，一名黑衣人如鹞子翻身般落地，发出一阵阴森狞笑：

“幻纱宫好手段！竟能保住福康郡主的性命！”

杨小枫反应极快，鞭梢首指其面门：

“沐王府的走狗！”

黑衣人冷笑一声，掷出烟雾弹：

“黔国公让我带句话 —— 想要彻底解毒，拿《九阳札记》来换！”

杨柳心头猛地一颤，此人竟知晓幻纱宫宫主是福康郡主。

【这一切都是冲着《九阳札记》来的？沐王府！】

徐安若一脸茫然，她从未听说过沐王是谁，看着陷入沉思的杨柳，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杨柳，多谢你们，安若实在不值你们如此尽心照料。”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心中依旧惦记着那《江湖英雄录》里的事儿，仿佛生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盼头。

“宫主，那书中之事，切莫放在心上，这江湖话本子向来添油加醋、胡言乱语。无论如何，您切不可因一个男子就再次……”

杨柳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哽咽了。

那年，徐安若遭到刘府退婚，便一病不起，夜间忽然没了气息，众人悲痛欲绝，幸得苍天垂怜，徐安若再次醒了过来。

杨柳哪里知道，彼时的徐安若早己不是曾经的徐安若，而是误入时空的 21 世纪大西实习生徐妙然。

徐安若拉住杨柳的手，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情。

杨柳忠心护主，日月可鉴，她和妹妹杨小枫都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保护自己，幻纱宫十八护法和各级女侍都在竭尽全力帮助自己成长。

这个世界有这么多人爱着自己，自己怎能因为一个男人就辜负了众姐妹的殷切期盼？她们都希望幻纱宫能在宫主的带领下庇佑天下更多女性。

“不会的，我还要好好研习身法武功，我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宫主。只是我方才听到小枫说沐王府，黔国公，是他们要害我？” 徐安若突然问道。

杨柳不想让徐安若受到惊吓，强装镇定，神色自然地谎称道：

“宫主莫要担忧，他们不过是冲着咱们的医书而来，回头我让念慈去沐王府走上一遭，瞧瞧是何人染恙，咱们救上一救便是。”

徐安若向来对杨柳说的话深信不疑，只以为贼人是想通过谋害自己来要挟杨柳。

“他们知道我是富康郡主？王府？那便是朝廷的人。” 她忽然警觉道。

杨柳耐心地安抚着徐安若：

“宫主，您莫要觉得自己假死犯了欺君之罪便一首提心吊胆，您要知道当初他们只以为您坠崖身亡，并未寻到您的尸骨，所以即便朝廷之人站在您面前，您也是占理之人，大可以反问他们为何不仔细搜寻，害您流落民间？”

徐安若豁然开朗，看着杨柳，眼中满是敬佩：

“姐姐好谋略！难怪能练就绝世武功。”

这时，梦璃端着药粥走了进来，将药粥递给杨柳：

“来，宫主，您把这药粥喝了，身子便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