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黄雀在后

从那以后，关系好了，却回不到从前了——变了，变得十分古怪——两人相敬如宾，见面客气多了。问寒问暖，都带着一种形式主义。在吴大宽心里，那种痛永远也抹不去。那些撕碎的纸片，试图粘在一起，但是，都失败了；那几个字，吴大宽是会背的，好像一笔一划也是会写的，于是，在办公室，无聊的时候也拿过纸试图模仿，但是，都失败了。因为没有找到一样的纸，那种边角还有被撕裂的边角，根本就没第二个。还有，自已写上时，看起来差不多，但仔细端详，还是差得很远。主要是在自已的心里，根本就不承认这个新写的纸条就是原来的那张，于是吴大宽又把那些碎纸拿出来，一个一个翻找着。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能对在一起，只不过有许多裂痕。他忽然想到夫妻，心，如此剧痛起来。

咋办呢？

胡永生又跑到胡瑶家，见胡瑶，姐弟俩有说有笑。

胡瑶说，别说你是生意人，就是当官，也照样干得好。

我不想当官。

为啥？

千里来做官，为了吃和穿。如今，又不是不允许你做生意，又不是吃不上饭，谁个想做官呀？妹子，你不知道，这是社会，由人组成，人们已经分析了，在这个社会上最聪明的人不是做官的，是经商的，因为经商自由，有一首诗不是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吗？这个世界上追求自由才是幸福。当官，受人约束，有道是，端人家饭碗服人家管，就不自由了，还谈什么幸福？

三哥，那你为啥还让我找你妹婿帮忙呢？

这，与让我当官是两码事，胡永生手上戴着金戒指，手腕上还缠着金表，伸出手说，当官，就像我的手，带着金戒指金表，光鲜，让人看着尊贵，但是，这东西能吃吗？有用吗？也有用，就是我与别人交往，人家会尊重我，愿意与我打交道。

太不像话了，这般鄙视官场，那你说的，我们这些人都是没用的了？

那也不是，得怎么看。历史观，长远看，还是当官好，要不，咋有那么多人大学毕业了都往这条路上跑呢？但是，我说的是从小我的角度——一个人，想干点自已喜欢的事情，那就别当官，因为当官受约束。

受约束，他受谁约束了？在家里，自从那次冲突后，回来了我把他当客人对待，问寒问暖，还给他端洗脚水。不对，端洗脚水，都是为了你。你这么高大上，那你为啥总是难为你妹婿呢？

你看你小妹，胡永生把五十万一放说，这点钱是给你的零花钱。孩子大了，又都是女孩子，化妆品什么的，都得上档次；你呢，也该买个手机了，当官的是标配，一般都是万把块，也有好的，诺基亚的，好的两万多，从香港那边过来的，信号强，声音也好听。

一两万，我舍不得。他爹，水利专家，虽说有公费，但也住不起301，而且那个病又是耗钱的病，住医院，那老头子就往外跑，还整天要吃什么野生甲鱼人参穿山甲，到哪找？都是假的，哪有真的？甩钱。你妹婿又是个孝子，我为了搞好关系，每月都要给他搞这些东西，我哪有钱去买那么贵的手机首饰化妆品？再说了，小孩子，从小就化妆，妖里妖气，长大了还得了？

这就是你不对了，三哥不是说你，有道是，人生苦短，该享受还是要享受。我带来的，不多，但是，也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我不要，以前借你的购房款还没还你呢，咋还能要你的？

也不是白要，罗山，妹婿帮忙——哦，内部说，在外面，妹婿那边，说实在的，他没有一次亲自出头的，也没有让他知道。我虽说没挣多少钱，但是，我总算认识了许多官员，那些人，都是人脉，也是我的保护神；再说了，我们是兄妹，一家子，还提那点钱，干吗？纸条我都撕了，要不是常常到你家看俩孩子，我都忘了。

那你咋说当官不行呢？

谁说我说当官不行了？我是说对我而言，不自由。哦，想起来了，我听说，为了妹婿那点花心总是吵，有这回事吗？

别提还好点，提起来我就恶心。我算是对他失望透顶了。把我们娘儿几个放在市里，他自已在县里，刚好这里有个开发区，不，他来了，还打造好几个开发区，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啥开发区？就是把那些黄赌毒弄进来，还推进开发，说到底就是用不正当的手段赚钱，一个县，还是县长，穷极了，穷疯了。

胡永生皱皱眉头说，妹，你说的，哥不一定都反驳你，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商城，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县就是苏区县贫困县，好几顶帽子戴着，但都是破帽子。商城起义，那是土地革命，出来许多共和国将军，这些年，为了GTP，弄虚作假都发疯了，不知不觉上当了，好在我们县出了不少将军，又出了不少大学生，在北京在郑州当官的也多，及时报信，才知道，我们县不是国家级贫困县，原因是GTP上去了，咋办？得找省里把上报的数据改过来，妹婿在这方面就发挥了作用。腊月二十八还开着吉普车往郑州赶，到新郑，正赶上修路，前面有个牌子，上写：正在修路，往边儿打个箭头，司机以为前面不能走，边儿能走，于是拐过牌子，就加大马力往前开，哪知道箭头指的不是路，是塘，在挖塘修路。拐过牌子，是个下坎，下坎下面就是个大塘，于是，车开到塘里，上来了才看到背面写着：此地是塘。大冷天，你说咋办？事办成了，妹婿病了，一个多月才好，又加上非典，你一家受惊不小。这件事在全县传扬，都说妹婿是个好官呢。咱不说这些，就说开发区，为的还是老百姓。我们县为啥找老百姓收提留统筹，还不是为了干部教师工资？不收，上面又不给；不给，是国家不富裕。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是，开发区建成了，要是没人气，那不就失败了？失败了，他这个官还干得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