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福窝子

为啥呢？做好事不求回报，也就算了，但是，别人能理解吗？很多人会说你沽名钓誉，有更大的政治野心。在我们县也有，好多老板，就是通过捐助当上县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的，但人品很差，建房子，质量不达标，但他是什么委员，质检上就睁只眼闭只眼；还有，这也是阶梯，通过这个阶梯接触权贵，再捞取更多好处，譬如项目什么的，还有人通过项目找上面要扶持款，名利双收。要说苦，就苦了百姓了。可你对我说什么也不图，有人信吗？你说出来，你自已信吗？

仔细想，也不是一点目的都没有，我还是有目的的。我的目的是不想说，因为说出来会有人误解，觉得我似乎是多么高尚。对你说，一部分源于自已的命运。那时候，我就是因为没钱才辍学，难道我不想上大学？上大学是梦寐以求的，为何不想？但是，上不起，看到父母为我上学辛苦受罪，我忍心继续上？一想起我的命运，我就不自然产生同情。现在，有些人富裕了，有些人还很贫穷，我们有能力不伸手，还制造一些像我这样的人，不是悲哀吗？另一部分是受到祖辈的影响。爷爷活着时说，他是从北方逃荒要饭过来的，在此地安家落户，主要是一条河，有个灌河古渡。从前，那灌河古渡是老王家把持，他给他家当长工，老船长没后人，死了后就让给爷爷，也让爷爷学到了许多规矩，其中有一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说的就是。人，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土生土长的，要知道报恩。这地方，是老家，谁不巴望老家混好呢？自已与家里人比，算是有钱人，咋不能拿出一点支援家乡？你问我为啥不宣传，我认为是应该的。应该的，还宣传，不就变味了？

但是，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有意义呀。我们都知道，商人，无利不起早，商人助学，社会上都认为是为了利益，这样做无外乎是做给当官看的，让他们知道，你这人尚德，得到官府信任，再从官府手里寻找项目，一去一来，你说说，良心，安顿？为啥好多人不愿意做好事，却愿意为寺庙捐钱捐物？还是为了自已，为了心安。在苏州，有一个大老板，比我混得好，在美国在日本在台湾，都有分公司，还在澳大利亚搞房地产。说到钱，都保密，都不愿意说，他具体多少钱，我们也不知道，总之，很有钱，但是，他每顿就吃一碗面，还是白面条，就是坐车，还需要合计合计，是地铁划算还是公交划算，可是，他却为苏州一个寺庙修建捐一个亿，还申明，不要公开；要是公开，就收回。我们知道，但是不敢说出来，是个谜。仔细想，也不是谜，因为他要的是心安。他觉得自已混那么多钱，这是上帝在考验他，因为人人都是平等的，在拥有财富上也应该是平等的。如果你多吃多占，必定要在其他方面亏损。霍金，那么了不得，却成了渐冻人。我走一路思考一路，因为人生就只有一次，要是生命终结了，自已也就不能总结了。留给后人总结，那都是扯淡。为何？后人，都是站在自已的角度去总结前人，就说秦始皇，在汉朝，刘邦和项羽之争，项羽打败了刘邦，也推翻了秦帝国，可是，他不采取秦始皇的郡县制，而是采取周朝的分封制，结果呢，后被刘邦打败。后人就总结，秦为何二世而灭，还写了许多文章，是这样吗？文章读多了，社会经验多了，就懂得了，都是站在自已的角度，说到底，是失去了本心。自已总结，对自已有好处，在捡回本心的同时也在寻找。

寻找什么？

是呀，大龙，你在寻找吗？

我，寻找？

是呀，陈元讲的，不是一个大学生讲的。他没有上过大学，咋还讲得这般斯文呢？寻找，哪个在寻找？哪个又不是在寻找？我们上学，是在寻找出路，因为考上了大学就等于找到了工作，咸鱼翻身了。到了社会，寻找的是一个好的妻子，建一个家庭。我们还要寻找，寻找前途。都在寻找。可是，寻找的东西不一样了。大宽，他在寻找什么呢？于大龙笑笑，想到自已。自已寻找什么？大脑是糊涂的，但是，好像有一个东西总是存在着，对，幸福。人，一辈子寻找的，归根结底，不就是幸福吗？

陈元喝了一杯酒说，不用猜，也不用多想，不管你明白还是糊涂，虽说每个人寻找的对象有所不同，但是，你寻找的最终目的，就是幸福！

幸福？

是的，就是幸福。

为什么？

那时候，我高中没毕业，妈躺在床上，父亲带俩妹妹，妹妹还要上学，咋办？我走了，退学了，但我甘心吗？不甘心。不甘心，能有什么办法？那道坎虽说不大，但是，你当时迈不过去；迈不过去，就是死亡。我说的不是真的死亡，是心死。走一路想一路，好不容易到了金华。哎，具体过程我就不多想说，总是啥脏活累活都干，就是厕所也睡。记得，我跟安徽的一个小伙子一起去给人家砌墙，一阵暴风雨来了，没地方躲，又在半道上，咋办？看见大桥，就躲进大桥下。没算到，大桥下早就有个要饭花子，穿得破，屁股都露在外面，一张脸最起码有两年没洗了，张嘴，黑洞，一颗牙也没有了。不，都还在，只不过全是黑炭。站在对面就闻到臭。啥办法？同伴用手捣捣我说，走吧，要饭的，怪可怜的。要是有传染病，咋搞？我看看，还是说，大爷，你住在这儿，我们躲一会雨，好吗？他警惕地看着，估计对我的话儿不太懂，我又用刚学来的普通话说了一遍，他还是黑眼珠盯着，张嘴，警惕地看着。哎，这个镜头，我一直忘不了，总是想，就是他一个人吗？家人呢？多可怜呀。又过了几年，我们寨子，我叫大娘的，有个闺女，跟我差不多，长得没说的，就是说话不行，大脑有点迟钝，说到底就是我们说的有点傻。有点傻，改革开放了，她也走出去了；走出去了，就没回来。大娘，可怜呀，为她这个闺女，眼睛都哭瞎了，可是，还向她家收“三提五统”，还把她那个傻女儿算进去，后来，听说那个傻女儿被人贩子卖到缅甸，实际上就是卖到少数民族，我那个大娘昏死过去了，抢救回来也成了傻子，话都不能说。一个闺女，没了，一个老头子，咋伺候？我听说了，有钱了，这样的人，能不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