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喝茶

旁边那个女的，倒十分热情，嘴唇红红的，笑着说，吴哥嘛，这位小哥在大热天给你擦鞋，你还有啥说的嘛。我知道，你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什么？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女人说，你这朋友说话咋这样呢？什么这样那样，去你的，那男人一抬脚，居然踢了我一脚。我起来想拼命，那女人操着浙江话说，好咧好咧，你不知道这地方是谁的吗？这地方是大哥的咧，你看看周围，在这里做生意的，是要拜码头的耶。我心顿时冰凉冰凉的，不知道说啥好。女人还是挽着他胳膊，男人鄙夷，把头一甩，指着那些摊位说，不认识我了，都瞎眼了？看看，看什么看！说过，走了。走了，一位小姑娘跑到我面前说，大哥，你不知道呀，他，就是黑白两道的，别管他，像这样的，哪个城市都有，小心为妙。哎，太感谢了，我当时真想抱着小姑娘亲一口。说她是小姑娘，但是也不算，因为她在我心里就是善良的化身，一般来说，小姑娘，是最善良的，所以，在我心里，就感觉她就是小姑娘。

我也有这种感觉，于大龙说，那时候，王蓉，虽说是同学，但是小，我就感到她十分善良，就像小姑娘。

哎，大龙，祸福相依呀，这个小要饭的，一脸黑灰，但是，到了我家，洗一洗，居然是个大美女。我问她，在苏州，干啥不行，为何要饭？她说，倒霉透顶，干啥都不行。还没有进一家外企，外国老板看上我了，非要娶我，到湖边照照，我也不漂亮呀，水晃动，看见自已就是个丑八怪，可是，为啥进厂就有人追我呢？我说，这不是好事吗？别说了，他们追我，不是跟我谈恋爱，大多都是有老婆的人，让你当小三，你去？是呀，她说得有道理，于是，我看看，就说，如果你不嫌弃，咱俩就结拜。在这个城市里，我是外来户，一个人；你也是外来户，也是一个人。结拜了，就是两个人，相互照应。本来是害怕她多想，才出此下策，但话一出口，没想到她却爽快答应了，还说好呀好呀。就这样，发展到最后，我们俩竟成了夫妻。更没有算到，这个人是大学生，学哲学的，因崇拜领袖写的《农村调查报告》，毕业了，就尝试搞社会调查，又因为她长得漂亮，防止有人起歹心，才故意打扮成要饭的。

呵呵，别了云霓，又遇见霓云，你小子，艳福不浅呀。

哎，别嘲笑我了，我那天真是走了麦城，接连遇到倒霉的事情。还算好，结交了一位异性，还是这般漂亮，一高兴，就邀她吃面。那时候，方便面才出来，流行，好吃，就请她吃方便面。没算到，刚到商店门口，又遇见那个小日本。我想扭头走，他喊住我，对我说，没吃饭吧，他想请我吃饭，还有我屋里的那个女人。我惊讶了，他咋知道我住在哪里？我住的是一个工棚，附近一个工地，我常给工地老板擦皮鞋不要钱，他就让我住在靠近最外的工棚里。这个地方，他咋知道？小日本，真的很鬼。哎，那好吧，于是我就同意了。

在外面，不像在家，外面，处处是雷，于大龙说，那时候，我们在乡里，整天接待的就是打工失败回乡的，外面骗子多，上当受骗也不奇怪；不过嘛，日本人，你也上当了？

上当倒不是，他把我们喊到一个面馆，不是吃面，而是喝茶。喝茶，你是知道的，商城，《茶经》里记载，“淮南茶，光州上”。光州哪儿？就是我们商城。商城，在过去属光州，府邸在潢川，管辖潢川、光山、商城、固始乃至如今金寨和六安的一部分，就是灌河史河淠河流域。我们商城，那是茶叶主产区，也是核心区。陆羽说的光州上，就是指商城东南部，也就是现在的金刚台黄柏山四周，说到底就是灌河流域。我们家在灌河边儿，那是茶叶的核心区，哪能缺这些？小时候，都不喝的，为啥？茶，虽说香甜，但苦，刮肠胃，没油水，饭都吃不饱，喝茶，越喝越饿，不喝。但是，他请喝茶，掂着，还说，这是龙井，中国十大茶之王。我们日本，不仅喝茶，还有茶道。

茶道？我知道，于大龙插话说，什么三本太郎，电影里见过，坐在席子上，面前放着一张木桌子，一个茶壶，一圈小杯子，就跟酒盅差不多，倒茶也像公鸡三点头。那点东西，喝着不过瘾，还茶道？哦，是了，鬼子就讲什么“道”，就是打架，还讲什么武士道。

那是电影里演的，你没接触过，肯定没其他印象。说实话，电影演的那是艺术，是丑化鬼子的。现实中，就是日本人站在你面前，也辨别不出来。我就是个例子。我总认为他就是个骗子，根本不是日本人，但是，冷静下来想，我，一个穷光蛋，骗我啥？骗我那，他又不是大姑娘，也没混到钱；就是混到钱了，那种送钱的地方我也不去，所以，我很怀疑他的企图。但是，听了一会儿，真的感动了。

哦，说说，什么故事？

故事倒没有。凤凰三点头，写上茶水，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自个端起一杯，用杯盖在茶面上刮了三刮，轻轻抿，抬起头，哈，说道，香，舒心，太舒心了。陈先生，您也请。

我一边喝，他一边说，我爷爷到过你们中国的，到过大别山的，到过商城的。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烦透了，于是插话说，知道，知道，知道的。

哎嗨的，你的不知道的，我爷爷还到过一个叫灌河古渡的。

什么什么？我惊讶，端着茶杯吃惊地看着。

他也吃惊了，看着我，嘿嘿半天才说，灌河古渡的，你的也知道？

我嗯，还点头，极力克制，心想，你说，我还能说啥？此人居然到过灌河，还到过俺家，莫不是爷爷说的日本鬼子？我眨巴眼睛盯着，盯了好半天他也不说。他皱眉，也盯着我。一时间我们俩就像两只要干架的老公鸡，就这么盯着，只是没转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