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懂事了

林书记长出一口气说，昨天晚上回来晚，今儿开现场会，他也起来得很早。没休息好，血压上升，又加之突然听到噩耗。哎，吴县长就是拼命三郎，昨天我打电话问他孩子问题，他说没事，正在检查，咋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董县，你是常务，多为吴县分忧，立即派人去市里，搞好善后，带去我和大家的问候，最主要是县委、政府的关怀。哎，还是我体贴不够呀，上面千条线，到县一根针。县长，又是政府领导，大事小事都得他抓，操心劳累，还特别辛苦。成就，你去准备一下，等县长醒过来，跟车过去。

还没安排完，吴大宽已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慢慢地转动，看看一屋人，都不说话，都在看着，紧张地看着，他似乎还在做梦，张开嘴，又转动一下眼睛，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喊：小玉，小玉……忽然流泪，止不住哭泣。

林书记对其他人挥挥手，一个个点头，看了看，退出去，也有人小声说，吴县，节哀，但是，吴大宽没说话，只是一边擦眼泪一边耸动肩膀，抽泣。林书记走到面前，蹲在躺椅旁，拉着吴大宽的手说，老伙计，节哀呀！我们听到了也很伤心，但是，已经去了，再伤心有什么办法呢？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这边，我已安排好了，让董县跟去，还有成就，带着几个人帮忙。

吴大宽没等林书记说完，拉着书记手咬咬牙，按着胸脯，估计那地方还痛，长出一口气，恢复平常，对林书记说，感谢关心，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了，无法挽回，也没什么忙要帮的了。董县就不去了，其他人也不必要去，成就跟我一起，派一辆车，就行了。

林书记盯着吴大宽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认为他说得诚恳，又想到还有一些不想让县里其他人知道的事情，就说，那行，老伙计，我还要叮嘱，不可过度悲伤，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令人担忧。我听成就说，你有高血压，心肌肥大，实际上也就是心脏病，得注意。弟妹又在市里，两地分居，没人照顾。哎，都老了，知道难处。在一个县工作，一心扑在工作上，是对的，要发扬焦裕禄精神，也是对的，但是，身体不好，咋工作呢？你身体不好，家里人也常记挂，不也影响幸福吗？我们俩情况差不多，所以，我才劝你。回去了，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好好休养休养。政府工作，就让董县长代劳，至于请假，我给你想办法。

吴大宽总点头，想到林书记的孩子出国留学出事了，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于是咬着牙点着头说，林书记，谢谢您，放心吧。

林书记和大多县领导走了，还有政府办一干人留在屋里，吴大宽一只手撑着，成就又搭一把力，就坐了起来。

吴大宽说，让你们操心了。工作，林书记都安排了，大家以工作为主，不要对下面说，也不要派人吊唁。我回去了，处理后就回来。其他人都不要去，成就跟着就行了。说句实在话，我心里很难过。这里，吴大宽指着胸口说，很痛，但是，已经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没必要大操大办。在这儿，我拱拱手，算谢谢你们了。大伙都散去吧。

都打了招呼，散去后，成就说，吴县，我这边都安排好了，你能走不能走？要不，让医生跟着，咋样？

不了，吴主任，谢谢你，我这是老毛病了，辛苦了。你们还没吃饭吧，都走吧，也饿了，董县一定安排了，你们去吃饭吧。

吴主任点头说，你主要是太累了，加之悲伤过度，心脏受不了。这里有速效救心丸，是急救的药物，让成主任带着。心肌肥大，是长期劳累，没休息好，缺血所致。少熬夜，注意休息。

那行，你们吃饭去吧。

都走了，成就把吴大宽扶起来，在屋里稍微活动一下，吃了些药，感觉还行，就说，成就，你到南关买两份滑肉汤。你吃了没有？

成就说，没有，但我不饿。

那你就吃了去买来。

我真的不饿，吴县，买两份吗？

吴大宽没回答，嘴唇翕动，眼圈红着，捂着胸脯，难过起来。

成就立即掏出速效救心丸，让他服下说，我知道了，县长，吴主任临走时嘱咐，不可过度悲伤，孩子也希望他父亲身体好呀。

好的，你去吧。

成就走了，房门打开，公园里音乐立即袭来，欢快的音乐让吴大宽呆呆出神。

是呀，多好的孩子呀，才四五岁吧，他妈要到团里练舞蹈，她也要去，就送去了。走在大门口，胡瑶板着脸说，你咋来了？

孩子要妈，来看看。

她，捣乱，我这是跳舞，你来干啥？

我也要跳舞。

你？胡瑶说，你看看，都是扭腰摆屁股，你也会？

妈妈，你会，我是你女儿，我咋不会呢？

胡瑶那时候还没讨厌这孩子，就笑着说，站在妈旁边，别动。

于是，舞曲放起来，就是这个舞曲，蹦蹦擦蹦蹦擦，是街舞。那时候，街舞才传到内地，都藏着掖着，不在大街上跳，在歌厅，如今，都放在公园里，成了平常物。可是，那个时候，在歌厅看到了，都觉得是稀罕物；不仅仅稀罕，还觉得是个挺高端的，就是演出，也是畅销品。要是在演出中间插上一曲街舞，立即掌声吆喝声一片，可以把晚会推向高潮。可是，这孩子，才四五岁，看到妈咋跳她也跳，像模像样，神童！

舞曲还在播放，可是那些跳街舞的叔叔阿姨都停了下来，盯着小玉。小玉高兴呀，小嘴咧着，笑着，跳着，那一对小辫子在前后悠着，真的就是个小小的舞霸。一曲终，团长也喝彩：好，神童，真乖，太好了。胡瑶，龙生龙，凤生凤，小玉就像她妈，长得漂亮，舞，跳得也好耶！

吴大宽回忆，笑着，遥远的记忆在夜色中慢慢退去，浮现在眼前的是冷冷的灯光，那浅浅的淡淡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谁让你拿我的粉饼，谁让你偷我的口红的？于是就打，还让小玉跪着，头上都打起了大包。小玉，这个不争气的，还很坚强，还挺倔强，还对嘴：妈，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你能用，我为啥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