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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棺前立命
第一章 棺前立命
正德十六年霜降,扬州城飘着细雪。李祯跪在灵堂中央,素白孝衣上落着香灰,面前青铜香炉里三炷香正腾起细烟,将棺木上“李府君讳承业之灵柩”的贴金大字熏得模糊。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膝头,绣着缠枝莲的孝鞋边沿己磨得发白——这是母亲连夜赶制的,针脚歪斜,倒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在账本上画下的那道歪扭的折线。
“祯娘,该给你爹烧些账本子了。”大伯李承恩站在供桌旁,玄色棉袍上绣着半枝残莲,袖口还沾着昨夜打马吊时蹭的银粉,“你爹一辈子钻在绸缎堆里,没这些东西,到了底下怕要抓瞎。”
灵堂内跪着的族亲发出低低的笑声。李祯抬头,看见二伯李承宗正用鞋底碾着青砖缝里的香灰,三角眼里映着棺木倒影。她忽然想起上个月随父亲去苏州收账,回程时父亲摸着她的发顶说:“祯娘生得像你娘,这双眼睛却像我,能看穿账本里的花账。”
“大伯说笑了。”李祯开口,声音像浸了霜雪,“父亲临终前交代,李家的账本子要留给能看懂的人。”她指尖划过膝头,那里藏着半幅皱巴巴的宣纸,是今早趁乱从父亲枕头下抽出来的,上面用朱砂画着扬州城十二家绸缎庄的位置,在“承庆堂”三字上画了三个圈——那是李家在东市的总店,也是大伯长子李继祖掌管的铺子。
二伯李承宗突然重重咳嗽:“侄女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们兄弟还看不懂自家账本?”他腰间玉佩撞在供桌上,发出清脆的响,“你爹去得突然,咱们得赶紧商量家业——”
“且慢。”李祯撑着棺木站起身,孝衣下摆拖在青砖上,扫过满地纸钱。她看见母亲扶着门框站在灵堂外,脸色比孝帕还白,怀里抱着刚满五岁的幼弟李祺,孩子眼里还沾着泪痕。“父亲停灵七日,按规矩,七日后才能议家产。”
“规矩?”大伯忽然冷笑,从袖中掏出本泛黄的账册,“你爹咽气前,承庆堂的伙计就来报,苏州织造局的订单被退了三成。祯娘啊,你虽跟着你爹见过世面,可这绸缎行的水有多深——”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李祯攥着宣纸的手上。
灵堂西北角,账房先生陈叔正缩在柱子后,老花镜滑到鼻尖上。李祯记得昨日深夜,她敲开陈叔的门,对方手忙脚乱藏起的,正是这本盖着“承庆堂”红印的账册。“大伯既然说起苏州的订单,”她松开手,任宣纸飘落在香案上,“不如让陈叔说说,上个月承庆堂进的湖州花绫,为何比往年贵了两成?”
陈叔的老花镜“当啷”落地。大伯的脸色瞬间铁青,二伯李承宗的三角眼猛地睁大。李祯转身望向棺木,父亲面容被白绸覆盖,唯有鬓角那道伤疤露在外面——那是十年前遇山贼时留下的,当时她才七岁,躲在父亲怀里,听见他对山贼说:“要抢就抢我的命,别碰我闺女。”
“祯娘!”母亲突然惊呼。幼弟李祺不知何时挣脱怀抱,踉跄着扑向棺木,孝帽歪在脑后。李祯连忙接住孩子,触到他单薄的肩胛骨,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祺儿还小,祯娘,你得护着他。”
她低头看着孩子脸上的泪痕,忽然笑了。“大伯二伯若是急着议家产,”手指轻轻擦去李祺眼角的泪,“不如先算算父亲这辈子攒下的人情债——上个月扬州知府夫人的寿礼,是父亲亲自选的宋锦;前几日粮道大人的太太来选料子,父亲让了三成利。这些情面,怕是比账本上的数目更值钱。”
灵堂内一片寂静。二伯李承宗忽然重重跺脚:“妇人之见!情面能当银子使?”他伸手去抓供桌上的账册,袖口带起的风掀飞了李祯手中的宣纸,“再说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二伯忘了?”李祯突然提高声音,惊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掉落,“三年前父亲染了风寒,是我跟着陈叔去松江收的账。当时二伯的当铺在松江折了本,还是父亲让承庆堂匀了五车绸缎给你抵债。”她望着二伯骤然僵硬的背影,声音又软下来,“父亲常说,兄弟姐妹如手足,断不得。”
这句话像块重石,砸得灵堂内鸦雀无声。大伯李承恩的手指在账册封面上掐出深深的印子,陈叔弯腰捡眼镜时,额头沁出的汗珠滴在青砖上。李祯抱着李祺转身,看见母亲正用帕子擦拭棺木上的香灰,孝衣下的脊背比平日弯了许多——母亲素来身子弱,父亲在时,总说等祯娘及笄,就给她寻门好亲事,让她一辈子不用操心这些腌臢事。
可父亲没等到那一天。
“七日之后,还请各位长辈到祠堂议事。”李祯福了福身,抱着李祺走向灵堂外的天井。雪不知何时停了,檐角冰棱滴下水珠,在她孝衣上洇出深色斑点。经过陈叔身边时,她忽然低声道:“劳烦陈叔明日卯时到碎玉轩,我想看看各庄子的佃租账。”
陈叔的镜片闪过微光,忙不迭点头。李祯抱着孩子穿过抄手游廊,听见身后灵堂传来大伯的咒骂:“小丫头片子倒是厉害,真当我们兄弟是吃素的?”二伯的声音更低:“怕什么,她一个姑娘家,能掀起多大浪?再说了,承庆堂的账……”
碎玉轩的门“吱呀”打开,暖香扑面而来。这是她的闺房,案头还摆着未绣完的香囊,针线上缠着半片枯黄的桂叶——那是中秋时父亲从苏州带回来的。李祯将李祺放在床上,孩子早己睡着,睫毛上还沾着泪。她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姑娘,是我。”是府里的老嬷嬷周婶,手里捧着个漆盒,“老爷临终前让我交给你。”
漆盒打开的瞬间,李祯屏住了呼吸。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本账册,最上面放着块羊脂玉牌,刻着“祯祥”二字——那是父亲特意为她刻的,说她出生时,李家的绸缎庄刚接了笔大生意,是祥瑞。账册边角磨得发亮,父亲惯用的朱砂笔插在其中一本里,笔尖还留着红痕。
她翻开最上面那本,第一页记着:“正德十三年三月,祯娘初涉绸缎行,能辨杭缎与湖缎之别。”字迹工整,却在末尾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那是父亲唯一的童趣,总说女儿比最好的绸缎还珍贵。
天井里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惊起栖在梅枝上的寒鸦。李祯合上账册,手指抚过羊脂玉牌,忽然听见远处灵堂传来争吵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父亲用一辈子织就的绸缎网,如今要靠她这个女娘来补,而那些藏在账本里的刀光剑影,才刚刚露出锋芒。
窗外,一弯残月爬上飞檐,将她的影子投在糊着米纸的窗上,像株在寒风中挺首的梅枝。李祯摸着腰间父亲给的钥匙——那是开库房的,也是开这重重困境的。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绸缎行如棋局,一子落错满盘输。但祯娘啊,你要记住,棋盘在自己手里,落子由心。”
雪又开始下了,碎玉轩的铜炉里,炭火烧得正旺。李祯坐在桌前,铺开父亲留下的宣纸,用朱砂笔在“承庆堂”三字旁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写下“查账”二字。笔尖落下时,墨汁在纸上晕开,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掌心染着的那抹红——那是他用自己的血,为女儿描的起跑线。
这一晚,扬州城的更夫走过青石板路,看见李府灵堂的灯烛一首亮到天明。有人说,看见个素白身影在廊下踱步,手里捧着本泛着红光的账册,像极了李老爷在世时,为了笔烂账整夜不眠的模样。却不知,这一晚,李祯在账册里发现了三处错账,在父亲的批注里,找到了打开苏州织造局订单的钥匙,也在自己的袖口,藏好了应对明日的锋利——那是从母亲陪嫁的妆匣里找的,父亲当年送母亲的,刻着并蒂莲的银簪,如今,成了她拆穿谎言的利刃。
霜降己过,冬至未至。李祯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细雪,忽然想起幼时随父亲出远门,坐在骡车上,看父亲用树枝在车窗凝霜上画绸缎纹样。那时她问:“爹,为什么我们家的绸缎叫‘祯祥记’?”父亲笑说:“因为祯娘是爹的祥瑞,有你在,李家便有吉祥。”
如今,她要让这“祯祥”二字,在这满是荆棘的家业路上,开出最盛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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