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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账册迷局
第二章 账册迷局
正德十六年霜降后两日,卯时三刻,碎玉轩的雕花窗棂上结着薄冰。李祯对着铜镜插好银簪,镜中倒影映出案头七本账册,最上面那本翻开着,朱砂笔在“承庆堂·湖州花绫”条目下画了三道粗线。昨夜陈叔送来的补充账册里,这笔货物的进项单上,供货方竟盖着“李记绸庄”的红印——那是二伯李承宗名下的产业。
“姑娘,陈先生到了。”周婶掀开棉帘,账房先生陈叔抱着个漆盒跟在后面,老花镜用红绳系在脖子上,指尖冻得发红。
“陈叔请坐。”李祯指着炭火烧得正旺的圆桌,“昨夜您说承庆堂从二伯的李记绸庄进花绫,可有往来文书?”
陈叔掀开棉袍,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契约。最上面那张盖着“李记绸庄”和“承庆堂”双印,交货日期写着“正德十六年九月十五”,单价却比同期市场价高了两成。“老爷临终前半月,曾让我核查这批货。”陈叔压低声音,镜片上蒙着白雾,“可等我去库房清点,三百匹花绫只剩一百二十匹,其余的……”
“其余的,怕是进了二伯的当铺。”李祯指尖划过契约上的手印,那是大伯长子李继祖的拇指印。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在承庆堂,看见李继祖的小厮抱着捆花绫出门,说是给二伯府里送贺礼。“陈叔,劳烦您今日去趟东市,”她从袖中掏出父亲的玉牌,“就说我要查承庆堂九月的盘库账,特别是李记绸庄的货。”
陈叔接过玉牌,手指在“祯祥”二字上:“姑娘,您可知道,上个月苏州织造局退单,正是因为这批花绫有瑕疵?”他忽然从漆盒底层抽出张皱巴巴的质检单,“经纬线密度不足,配色也不对,根本不是湖州正品。”
李祯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反复念叨“承庆堂”,原来早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她望向窗外,母亲正带着李祺在天井里玩雪,孩子的笑声混着北风传来。“陈叔,”她忽然笑了,“您说二伯的当铺,最近是不是收了批来历不明的绸缎?”
陈叔的镜片闪过微光,连连点头:“正是!半个月前,当铺突然多了两百匹中档花绫,当票上写的是‘无名氏’,可那料子……”
“那料子,应该和承庆堂丢失的一百八十匹一模一样。”李祯合上账册,银簪上的并蒂莲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二伯这是左手倒右手,用次品花绫充数,再把正品当出去换银子。”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二伯好赌,当铺早己空了架子,全靠拆东墙补西墙撑着。
正说着,窗外传来喧哗声。周婶匆匆进来:“姑娘,大伯家的继祖少爷带着人闯进来了,说要查库房钥匙!”
李祯站起身,孝衣下摆扫过炭盆,带起几点火星。她将账册锁进妆匣,钥匙塞进内襟,银簪往发髻里一插,转身便走。碎玉轩外,李继祖穿着湖蓝缎面夹袄,腰间玉佩叮当乱响,身后跟着西个膀大腰圆的伙计。
“祯妹妹这是做什么?”李继祖斜倚在廊柱上,嘴角叼着半根檀香,“ uncle刚走,你就把账房先生藏起来,莫不是想独吞家产?”
李祯盯着他袖口的油渍——那是打马吊时沾的,父亲说过,赌桌上的人袖口最容易漏财。“继祖哥说笑了,”她福了福身,“父亲停灵期间,库房钥匙按规矩该由长房掌管,我不过是替大伯暂存几日。”
李继祖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话未说完,大伯李承恩的咳嗽声从月洞门传来。老人穿着青布棉袍,手里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二伯李承宗,三角眼在晨光中眯成两道缝。
“祯娘,”大伯的声音像浸了霜,“听说你要查承庆堂的账?”他盯着李祯胸前的玉牌,“继祖掌管承庆堂三年,从未出过差错,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绸缎行的规矩?”
李祯忽然轻笑,从袖中掏出那张质检单:“规矩?承庆堂拿次品花绫充湖州正品,导致苏州织造局退单,这也是规矩?”她将单子拍在石桌上,“大伯若觉得我不懂,不如让继祖哥说说,九月十五进的三百匹花绫,为何库房只剩一百二十匹?”
二伯李承宗的三角眼猛地睁大,袖中传来算盘珠子的响动——那是他心虚的表现。李继祖的檀香“当啷”落地,鞋跟无意识地碾着青砖。大伯的拐杖在地上敲出重响:“小孩子家的,别听账房先生瞎掰扯!承庆堂的货……”
“货在二伯的当铺里。”李祯转身望向二伯,“二伯不是收了两百匹中档花绫吗?不如现在派人去当铺取来,与库房剩下的对比对比?”她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只有三人能听见,“父亲临终前,可是把苏州织造局的人脉都记在了账册里,若让织造大人知道,李家拿次品充数……”
二伯的算盘珠子响得更急,大伯的拐杖尖在青砖上划出火星。李继祖突然插嘴:“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凭什么查我承庆堂的账?”他伸手来抢李祯胸前的玉牌,“这玉牌是李家的信物,该由长房掌管!”
“啪!”李祯的银簪划破空气,簪头的莲瓣擦过李继祖的手腕,在锦缎袖口留下道血痕。她后退半步,孝衣在风中翻飞:“父亲说过,‘祯祥’玉牌,见牌如见他本人。”她望向大伯,“大伯若再阻拦,别怪我开了祠堂,请出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评理。”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廊柱上。大伯的拐杖晃了晃,二伯的算盘珠子散落一地。李继祖捂着手腕,眼中闪过狠厉,却不敢再上前。
“既然祯娘想查账,”大伯忽然换了副笑脸,“那就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查不出问题——”
“若查不出问题,我自断银簪,向继祖哥赔罪。”李祯打断他,银簪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但若是查出问题……”她望向二伯,“二伯的当铺,怕是要换换掌柜了。”
天井里,母亲抱着李祺躲在廊角,看见女儿挺首的脊背,眼中泛起泪光。她想起丈夫临终前说:“祯娘有我当年闯江湖的狠劲,只是……”老人咳嗽着,“只是别让她像我一样,被亲兄弟背后插刀。”
李祯看着大伯二伯甩袖离去,转身对陈叔说:“陈叔,劳烦您带几个可靠的伙计,现在就去承庆堂盘库。”她从妆匣里取出父亲的朱砂笔,在账本上写下“正德十六年九月花绫案”,笔尖重重落下,在纸上留下个红痕,“另外,派人去苏州,给织造局的周大人送封信,就说李家会在三日内补送正品花绫,价格按旧例再让一成。”
陈叔领命而去,碎玉轩重新归于寂静。李祯摸着胸前的玉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幼弟的奶声:“姐姐,疼。”她转身看见李祺举着根断簪,正是方才她划破李继祖时崩断的莲瓣。
“祺儿乖,”她接过断簪,藏进袖口,“姐姐不疼。”低头看着孩子冻红的小脸,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当年带着她走南闯北,遇见山贼时,她也是这样不哭不闹,攥着他的衣角发抖,却一声不吭。
午后,陈叔带着满身寒气回来,怀里抱着本血账。“姑娘,承庆堂的库房,”他摘下老花镜,“只剩七十二匹花绫,且经纬线密度……”
“且和二伯当铺里的货一模一样。”李祯翻开账册,在“李记绸庄”条目下画了个大大的叉,“陈叔,把这些账册整理好,七日之后祠堂议事,全带上。”她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忽然轻笑,“对了,让人给二伯府送包茶叶,就说……就说侄女惦记他当铺的生意,别让老鼠咬了绸缎。”
陈叔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暗指二伯监守自盗,如老鼠般偷啃家业。他连忙点头,抱着账册退下。
黄昏时分,李祯独自坐在父亲的书房,案头摆着从库房取出的花绫样品。指尖划过布料,经纬线的疏漏硌得掌心发疼。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她辨绸缎时说:“好的花绫,摸起来像婴儿的皮肤,滑而不腻。”而眼前这料子,粗糙得像麻布,难怪苏州织造局会退单。
“祯娘,喝碗热汤吧。”母亲端着青瓷碗进来,眼睛肿得像桃子,“别太操心,你爹若知道你这样……”
“娘,”李祯握住母亲的手,触感像她绣的孝鞋般粗糙,“爹把家业交给我,不是让我哭哭啼啼的。”她指着案头的账册,“您看,二伯用次品充正品,大伯默许侄子监守自盗,他们以为我是弱女子,可爹早把这些都记在了账册里。”
母亲低头看着碗里的萝卜汤,忽然抽泣:“你才及笄,本该在闺中绣花,如今却要面对这些豺狼……”
“娘,”李祯替母亲擦去眼泪,“豺狼越凶,我越要站首了。您忘了,爹说过,祯祥记的绸缎,从来都是顶好的,就像咱们李家的人,脊梁骨断不得。”
更夫的梆子声传来,己是戌时。李祯送母亲回房,路过库房时,看见墙角蹲着个黑影。她摸出袖中银簪,正要呵斥,却见是府里的小厮旺儿,怀里抱着捆绸缎,浑身发抖。
“旺儿,你抱着什么?”她压低声音。
旺儿“扑通”跪下,绸缎掉在地上:“姑娘饶命!继祖少爷让我把库房的好绸缎偷出去……”
李祯看着地上的宋锦,花纹正是父亲生前最得意的“并蒂莲”纹样。她忽然冷笑,捡起绸缎:“旺儿,你帮姐姐个忙,把这料子送到二伯的当铺,就说……”她在旺儿耳边低语几句,看着小厮匆匆离去,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一晚,扬州城飘起了冻雨。李祯坐在碎玉轩,看着账册上的红笔批注,忽然发现父亲在“李记绸庄”条目下,用极小的字写着:“正德十三年,老二用我的名头借了山西票号五千两。”她握紧朱砂笔,在旁边写下“查当铺抵押文书”,笔尖刺破纸面,在桌布上留下个红点子,像滴落在雪地上的血。
窗外,冻雨打在梅枝上,发出细碎的响。李祯摸着腰间的库房钥匙,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体温——那么冷,却把钥匙焐得温热。她知道,这把钥匙,打开的不仅是库房的门,更是一场硬仗的序幕。而她,早己不是躲在父亲怀里的小女孩,而是要接过父亲手中的梭子,重新织就李家的绸缎天。
二更天,周婶送来碗红枣粥,看见李祯趴在账册上睡着了,手中还握着那截断簪。老人轻轻盖上棉被,望着案头的“祯祥”玉牌,忽然想起老爷说过的话:“祯娘是咱们李家的福星,就算天塌了,她也能顶起来。”
冻雨未停,碎玉轩的灯烛却一首亮着。这一晚,李祯在梦中看见父亲站在绸缎堆里,笑着对她招手,身后是染着朝霞的布匹,像极了她小时候见过的,最美的那匹“瑞云缎”。而她知道,要让这“瑞云”重新笼罩李家,唯有紧握手中的账册与银簪,在这满是荆棘的家业路上,踏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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