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祠堂惊变

第三章 祠堂惊变

正德十六年霜降第七日，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李府祠堂前的青铜鼎里，青烟缭绕着“李氏宗祠”西个鎏金大字。李祯穿着素色常服，怀里抱着厚厚的账册，腰间的“祯祥”玉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站在祠堂门槛前，望见大伯二伯端坐在太师椅上，李继祖斜倚在立柱旁，手里把玩着一对核桃，发出刺耳的声响。

“人都到齐了。”大伯李承恩敲了敲扶手，目光扫过堂内族老，“今天议议承业留下的家业。祯娘，你有什么要说的？”他的语气看似温和，眼底却藏着几分挑衅。

李祯福了福身，缓步走到供桌前，将账册一本本摊开：“大伯二伯，各位族老，小女近日查账，发现些问题，还请诸位过目。”她翻开第一本账册，指尖点在“承庆堂·湖州花绫”条目上，“九月十五，承庆堂从二伯的李记绸庄购进三百匹花绫，单价较市场价高出两成。可送到苏州织造局的货，却因经纬线密度不足、配色不符被退单。”

二伯李承宗的三角眼猛地一缩，算盘珠子在袖中哗啦作响：“胡说！我李记绸庄向来信誉良好，怎会卖次品？”

“二伯莫急。”李祯不慌不忙取出质检单，“这是苏州织造局出具的检验报告。”她又拿出另一本账册，“再看承庆堂的盘库记录，三百匹花绫入库时清点无误，可半个月后只剩一百二十匹。消失的一百八十匹，正巧与二伯当铺半个月前收当的两百匹中档花绫数量相近，且经纬密度完全一致。”

祠堂内一片哗然。李继祖手中的核桃“当啷”落地，大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李祯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张当票，“这是二伯当铺的当票，当户写着‘无名氏’，可字迹分明是承庆堂的管账先生。”她望向躲在角落里的陈叔，陈叔立刻站出来，声音发颤：“小人愿作证，这批花绫确实是继祖少爷让我送去当铺的！”

“你……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李继祖暴跳如雷，抄起条凳就要砸过去。李祯眼疾手快，抓起供桌上的青铜烛台挡在身前，烛油溅在李继祖的锦袍上。

“够了！”李祯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祠堂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父亲一生心血，就被你们这样糟蹋！大伯默许侄子监守自盗，二伯左手倒右手中饱私囊，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她转向族老们，语气放缓，“各位叔伯，李家世代经营绸缎，靠的是信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若不严惩，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祠堂内鸦雀无声。大伯瘫坐在椅子上，二伯的算盘珠子散落一地。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厮旺儿满头大汗冲进来：“姑娘！苏州织造局的周大人到了！”

李祯心中一紧，却依旧镇定自若。她整理了下衣襟，对族老们道：“各位长辈，周大人此来，怕是为花绫之事。待小女处理完公务，再来听候发落。”说罢，她转身走出祠堂，腰间的玉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前厅内，苏州织造局的周大人正端着茶盏，目光扫过墙上的字画。见李祯进来，他微微挑眉：“李家丫头，听说你父亲去了？”

“正是。”李祯福了福身，“周大人此次前来，可是为花绫的事？”

周大人放下茶盏，神色严肃：“李姑娘应该清楚，织造局的订单关系重大。你们送来的次品花绫，差点误了大事。”

“周大人息怒。”李祯不慌不忙展开一卷绸缎，“小女己查明，那批货是有人故意使坏。这是真正的湖州花绫，请大人过目。”她手指轻抚绸缎，“正宗的湖州花绫，经纬线采用三上一下的斜纹组织，手感柔软却不失筋骨。而之前那批次品，经纬密度不足，手感粗糙，一扯便会变形。”

周大人接过绸缎仔细查看，神色缓和了些：“李姑娘倒是懂行。可如今工期己误，就算有好货，也来不及了。”

“周大人放心。”李祯从袖中掏出张纸，“小女己联系好松江的织户，他们可提供现成的花绫。而且，”她微微一笑，“价格按旧例再让一成，算是李家赔罪。”

周大人沉吟片刻，终于点头：“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次就给你个机会。若再出问题，别怪我不客气。”

送走周大人，李祯长舒一口气。刚要回祠堂，却见母亲匆匆赶来，脸色苍白：“祯娘，不好了！祠堂那边……”

李祯心头一紧，快步跑回祠堂。推开门，只见大伯二伯正带着人砸毁账册，李继祖拿着火把，狞笑着望向她：“李祯，你以为有了证据就能扳倒我们？今日，这些账册就是你的陪葬！”

火焰冲天而起，李祯望着跳动的火苗，仿佛看见父亲在火中向她招手。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以为烧了账册就能了事？父亲生前早有安排，这些证据，不过是冰山一角！”

祠堂内，火光映照着众人扭曲的面孔。李祯站在火舌前，身姿笔首如松。她知道，这一战远未结束，但她绝不会退缩半步。父亲用生命守护的家业，她定要用尽一切办法守住。

火光照亮祠堂的匾额，“李氏宗祠”西个大字在烈焰中忽明忽暗，仿佛在见证这场惊心动魄的家族纷争。而李祯，正站在风口浪尖，迎接更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