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玫瑰与刺

第一章 玫瑰与刺

水晶吊灯在挑高九米的宴会厅投下细碎光斑，林晚棠的高跟鞋踩在鎏金地砖上，发出规规矩矩的声响。定制的香奈儿高定鱼尾裙裹着她纤细的腰肢，珍珠项链恰好垂在锁骨下方三厘米，是母亲今早亲自给她戴上的。

"晚棠妹妹又瘦了。"表姐林月茹端着香槟凑近，指尖的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听说你最近在学插花？还是该多关注些集团事务，毕竟......"

话音在瞥见她耳垂的珍珠耳钉时突然顿住——那是去年林老太太从拍卖行拍下的巴洛克珍珠，全京城只有一对。林月茹的指甲掐进掌心，笑容却依旧温婉："姑妈真是疼你。"

宴会厅角落的鎏金座钟敲响八点，林晚棠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表姐失陪，我该去给霍伯父问好。"转身时裙摆划过玫瑰雕花的桌脚，她闻到袖口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那是藏在更衣室香薰机里的味道，和纹身店后巷的烟火气奇妙地重叠。

霍家的长桌前围满了西装革履的男人，霍沉砚站在中央，银灰色领带衬得下颌线冷硬如刀。他正在听父亲霍明远说起东南亚码头的扩建计划，余光却忽然被一抹淡紫色拽住——林晚棠正被地产大亨陈永年拉住说话，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霍先生，这是我们新研发的智能养老社区模型。"林晚棠递出平板电脑，指尖在磨砂外壳上无意识地，那里贴着她偷偷定制的纹身贴纸，是朵半开的红玫瑰。霍沉砚的手指在接过时掠过她的手腕，触感细腻如瓷，却在触到那片贴纸时微微一顿。

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明灭两下，原本喧闹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声。林晚棠趁机退到阴影里，掏出手机查看纹身店的监控——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对着她设计的狼头纹身草图皱眉，指尖在玻璃柜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晚棠！"母亲陈曼云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珍珠项链在她胸前晃出细碎的光，"带沉砚去花园走走，你们年轻人该多聊聊。"

夜风带着晚春的玉兰香钻进领口，霍沉砚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熨烫整齐的白衬衫。两人在缀满灯串的紫藤花架下驻足，远处传来乐队演奏的《玫瑰人生》，林晚棠忽然听见他低声说："你后颈的纹身，是狼首？"

指尖瞬间沁出冷汗，她转身时差点撞上文架，香槟色高跟鞋踉跄着踩进草坪。霍沉砚伸手扶住她的腰，触感柔软得像团棉花糖，却在掌心触到一片突兀的凸起——那是纹身在腰侧留下的结痂，昨天给客人纹凤凰图腾时，她不小心被转印纸划破了皮肤。

"霍先生说笑了。"林晚棠退后半步，耳坠上的珍珠跟着轻晃，"我连耳洞都是上个月才打的。"她举起右耳，露出耳垂上小小的钻石耳钉，那是母亲允许她"稍微打扮"的证明。

霍沉砚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手机上，锁屏界面是张素描稿，线条流畅的狼首下方写着"棠棠刺青"西个小字。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城南巷尾看见的场景：穿oversize卫衣的女孩坐在纹身店门口，脚边卧着只瘸腿橘猫，阳光穿过她腕间的银镯子，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令堂知道你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墨痕工作室'？"他忽然开口，看着女孩的瞳孔骤然收缩，"或者该说，林小姐更习惯别人叫你'Tang'？那个在圈内小有名气的纹身师，擅长用玫瑰和荆棘做元素。"

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大概是哪个侍者不小心打翻了香槟塔。林晚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抬头时又换上了温柔的笑："霍先生若是对纹身感兴趣，我可以推荐相熟的工作室。"

她转身欲走，却被霍沉砚抓住手腕。他的拇指着她腕骨内侧，那里有片极淡的青色——是去年给第一个客人纹错图案时，她用遮瑕膏都盖不住的印记。"林晚棠，"他的声音混着夜风里的玉兰香，"你装了二十年的乖乖女，不累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纹身店发来的消息："唐姐，有个客人指定要你纹情侣纹身，说等多久都可以。"林晚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她在卧室偷偷用眉笔在脚踝画小玫瑰，被母亲发现后禁足三天。后来她考上中央美院，却在志愿表上勾了金融系，只因父亲说"艺术家养不活自己"。

"霍先生呢？"她忽然抬头，梨涡在脸颊上若隐若现，"装了三十年的霍家继承人，不累么？"指尖划过他西装内袋，那里露出半截黑色笔记本，封面上用银线绣着只展翅的鹰——和她上周在纹身店见过的、某个神秘客人的设计稿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母亲唤她的声音，林晚棠轻轻挣开他的手，从手包里取出张印着烫金花纹的名片："霍先生若是想纹身，记得提前预约。"转身时裙摆扫过他的裤脚，她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混着紫藤花瓣落在草坪的轻响。

回到宴会厅时，林月茹正和霍明远说着什么，看见她过来便掩唇轻笑："晚棠真是体贴，陪沉砚在花园待了这么久。"陈曼云笑着替女儿整理裙摆，却在触到她腰侧的结痂时猛地收手——那是只有穿露背装才会暴露的位置，而她明明给女儿选了保守的高领礼服。

"妈妈，我有点累。"林晚棠适时地按住太阳穴，"想去楼上休息会儿。"陈曼云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半小时后下来给霍老太太祝寿。

二楼走廊的落地窗外，月亮被薄云遮住半边。林晚棠靠在墙上，掏出手机查看监控——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己经离开，玻璃柜台上留着张字条，上面用红笔写着："想见你，唐小姐。"字迹狂放如狂草，却在末尾画了朵极小的红玫瑰，和她设计稿上的一模一样。

楼下传来乐队换曲的声音，这次是《卡农》，舒缓的旋律里夹杂着瓷器碰撞的脆响。林晚棠摸着口袋里的纹身针，那是她偷偷藏在香水分层盒里的，针头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她忽然想起霍沉砚看她时的眼神，像极了那年在拍卖会上，父亲盯着竞争对手时的模样——冷静、精准，带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指尖划过手机里的相册，翻到那张在纹身店拍的自拍：她穿着黑色背心，露出后颈的狼首纹身，嘴角叼着半支铅笔，眼睛弯成月牙。那是她唯一敢存在云端的照片，设了三层密码，却在刚才被霍沉砚瞥见了锁屏。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林晚棠迅速收起手机，转身时正好看见霍沉砚走上楼梯。他手里拿着她遗落的珍珠耳钉，银质的托上还沾着草叶的碎渣："林小姐的东西，还是收好了。"

西目相对时，她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霍家继承人，此刻眼中倒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得能看见睫毛的颤动。而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崩塌，就再也回不到从前——比如藏在香奈儿高定下的纹身，比如装在乖乖女外壳下的刺。

楼下传来倒计时的声音，原来是准备切霍老太太的百岁寿糕。林晚棠接过耳钉，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掌心："霍先生，要不要猜猜看，"她凑近他耳边，雪松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油墨味钻进鼻腔，"我下一个纹身，会纹在哪里？"

不等他回答，她便转身走向楼梯，高跟鞋在大理石台阶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裙摆扬起的瞬间，霍沉砚看见她脚踝内侧闪过一抹红色——那是朵半开的玫瑰，花瓣边缘带着锋利的刺，和他笔记本里画了无数遍的图案，一模一样。

宴会厅的灯光再次亮起，林晚棠站在楼梯中央，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母亲递来切蛋糕的银刀，她笑得像个真正的豪门千金，却在低头时看见霍沉砚站在阴影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这一晚，有人看见霍家继承人在花园里捡起片紫藤花瓣，夹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也有人看见林氏集团的掌上明珠在切蛋糕时，无名指根部闪过一道极淡的红痕——那是被银刀边缘划破的伤口，血珠落在雪白的奶油上，像朵小小的红玫瑰。

而在城南巷尾的"棠棠刺青"工作室，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坐在转椅上，盯着墙上的狼首纹身图轻笑。他掏出手机，给某个备注为"Tang"的号码发去消息："林晚棠，我们终于见面了。"

窗外，月亮从云后探出半张脸，将他指尖的戒指照得发亮——那是枚刻着玫瑰花纹的银戒，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H.C.Y。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