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青与契约

第二章 刺青与契约

凌晨两点的城南巷尾飘着细雨，林晚棠蹲在"棠棠刺青"门口给瘸腿橘猫喂食，卫衣帽子压得极低，遮住了后颈的狼首纹身。手机在裤兜震动，母亲发来三条消息：明天上午十点陪霍夫人试婚纱，下午两点参加名媛下午茶，晚上七点霍家私人晚宴。

她删掉输入框里的"好的妈妈"，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忽然听见巷口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黑色宾利的车灯划破雨幕，霍沉砚撑着伞从驾驶座下来，深灰色风衣下摆很快被雨水打湿。

"霍先生真是敬业，"林晚棠站起身，猫粮袋在掌心发出窸窣声响，"这么晚来谈纹身？"橘猫蹭着她的脚踝，尾巴尖沾着泥点。霍沉砚的目光落在她卫衣袖口露出的银色镯子——那是她十七岁时用奖学金买的，内侧刻着极小的"Tang"。

工作室的暖光映出他眉骨的阴影，他抬手将伞倾向她这边："我更想谈谈，"指腹划过手机屏幕，调出她相册里的自拍，"林小姐打算怎么处理，被我发现秘密的事。"

纹身机的电流声在隔音房间里格外清晰，林晚棠戴着黑色橡胶手套，指尖捏着转印纸。霍沉砚坐在皮质转椅上，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中东谈项目时被流弹划伤的，此刻正对着她新拆封的纹身针。

"消毒会有点疼。"她的声音混着绿藻味的清洁剂气息，忽然凑近他耳边，"霍先生不怕我在这儿纹个'叛徒'之类的？"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霍沉砚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银粉，是刚才调颜料时蹭到的。

转印纸贴上皮肤的瞬间，他抓住她手腕："林月茹今早去了林氏财务部，"拇指着她腕骨内侧的青色印记，"她查了近三个月的慈善捐款记录，而你上周给流浪动物基地汇的三十万，走的是个人账户。"

纹身机的针头悬在半空，林晚棠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笔钱是她用纹身收入攒的，账户名是"Tang工作室"，母亲陈曼云曾明令禁止她接触任何"抛头露面"的生意。

"你想怎样？"她关掉纹身机，橡胶手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霍沉砚扯下转印纸，露出锁骨下方淡蓝色的狼爪印记——和她后颈的狼首刚好拼成完整图案。"合作，"他掏出黑色笔记本，翻到画满玫瑰荆棘的那页，"我帮你藏好秘密，你帮我......"

雨声突然变大，打在百叶窗上噼啪作响。林晚棠看见他指腹停在"霍氏度假村项目"的字样上，旁边画着座背山面海的别墅，庭院里种满红玫瑰。"上个月你父亲否决了这个方案，"霍沉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因为他觉得，霍氏不该和'激进的文旅项目'绑定。"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书房说的话："霍明远老了，沉砚这孩子野心太大，你离他远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纹身机开关，电流声再次响起："所以你需要我，在家庭聚会上吹吹耳边风？"

霍沉砚笑了，指尖敲了敲她胸前的工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首席刺青师Tang"，"不止如此，"他抽出张支票，三百万的数字在落地灯下发烫，"我要你以林晚棠的身份，成为霍氏度假村的形象顾问。"

窗外传来野猫打架的嘶叫，林晚棠盯着支票上的签名，突然想起十岁那年，霍沉砚在钢琴室看见她画的刺青手稿，用铅笔在她手背画了朵小玫瑰。后来母亲用酒精棉擦了半小时，说"霍家少爷的玩笑话别当真"。

"霍先生知道，"她摘下手套，露出无名指根部的薄茧——那是长期握纹身针磨出的，"我连林氏集团的实习生都不是。"霍沉砚的目光落在她胸前若隐若现的银镯子，忽然伸手扣住她后颈，拇指碾过狼首纹身的轮廓："但你是Tang，那个能让富豪们排队三个月，只为在脚踝纹朵隐形玫瑰的天才纹身师。"

纹身机的插头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林晚棠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个秘密她藏了五年，从在美院宿舍给同学纹第一只蝴蝶开始，到现在拥有独立工作室，没想到最先揭穿的，是从小到大被当作"联姻对象"的霍沉砚。

"成交。"她突然扯过支票，笔尖在备注栏画了朵带刺的玫瑰，"但我要三个条件。"霍沉砚挑眉时，她看见他眼尾的细纹，是熬夜看文件留下的："第一，不准干涉我的工作室；第二，"指尖划过他锁骨的狼爪印记，"这个纹身，我要亲自设计；第三......"

雨声忽然变小，巷口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林晚棠凑近他，雪松气息混着消毒水味涌进鼻腔："霍先生每次来工作室，"温热的吐息拂过他喉结，"得先预约。"

离开时，霍沉砚的风衣下摆还沾着她工作室的薰衣草香薰味。林晚棠蹲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卸了妆的脸——没有珍珠耳钉，没有精致妆容，后颈的狼首在暖光下泛着青黑色，像头随时会冲破枷锁的野兽。

手机在台面上震动，母亲发来条语音："晚棠，你霍伯父说沉砚最近在做度假村项目，你平时多和他聊聊，年轻人想法活络。"她盯着屏幕上的"好的妈妈"，忽然想起霍沉砚笔记本里的别墅设计图，庭院的玫瑰丛留了个缺口，刚好能看见远处的海岸线。

凌晨三点，她打开云端相册，翻到那张在霍家老宅拍的照片：十二岁的霍沉砚靠在紫藤花架下，手里拿着她送的狼首木雕，阳光穿过他指间的银戒，在地面投下玫瑰形状的光斑。那个戒指，此刻正躺在他的西装内袋，内侧刻着她看不懂的字母。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岛酒店婚纱厅。林晚棠穿着淡紫色套装，看霍夫人在镜子前转动裙摆，珍珠项链随着动作晃出细碎光芒。"沉砚这孩子，"霍夫人忽然抓住她的手，"小时候总把自己关在书房，首到遇见你......"

话音被推门声打断，霍沉砚走进来，目光在她颈间停留半秒——那里贴着遮瑕贴，盖住了昨晚调试颜料时蹭到的青色。"妈，爸让你看新的翡翠镯子，"他转向林晚棠，"能麻烦你帮我去车里拿份文件么？"

地下车库的灯光惨白，霍沉砚的宾利停在角落。林晚棠刚拉开车门，便看见副驾驶座放着本打开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个戴着珍珠项链的女孩，后颈露出半只狼耳，裙摆下隐约可见脚踝的玫瑰刺青。

"画得不错。"她指尖划过纸页，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车门关闭的轻响。霍沉砚的呼吸拂过她发顶："十年前你在我手背画的玫瑰，"他的手指圈住她手腕，"现在还留着印子。"

电梯叮咚作响的瞬间，林晚棠转身，看见他指尖着车门把手上的狼首雕花——那是她去年偷偷塞进他生日礼物的挂饰。阳光从车库天窗照进来，在他侧脸投下阴影，她忽然发现，这个被称为"霍家冰刃"的男人，眼底藏着和她同款的、不甘被驯服的光。

下午的名媛下午茶，林月茹的红茶杯在瓷碟上磕出声响："听说沉砚的度假村项目找了顾问，"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划过桌布，"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能入霍少的眼。"

林晚棠低头咬住司康饼，奶油沾在唇角。她想起今早霍沉砚发来的消息："下午三点，带好设计稿，霍氏顶楼会议室。"落款是朵简笔画的玫瑰，和她十二岁时教他画的一模一样。

电梯升到西十八层，玻璃幕墙外的云层低得仿佛触手可及。会议室门口，霍沉砚的特助递来份文件袋，封面上写着"Tang工作室合作备忘录"，烫金字体下画着朵带刺的玫瑰，花蕊处藏着极小的"LT"——她英文名的缩写。

推开门时，投影仪正播放着度假村的3D模型，雪白的建筑群像散落在海岸的贝壳，而在中央花园的位置，有片正在盛开的红玫瑰，花丛中央立着座狼首雕塑，下颌微抬，仿佛在对着月光嚎叫。

"林小姐觉得，"霍沉砚站在幕布前，西装革履的背影与记忆中穿校服的少年重叠，"这里，该纹朵什么样的玫瑰？"

阳光穿过他指间的银戒，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那年紫藤花架下的午后。林晚棠摸着口袋里的纹身针，忽然明白，有些契约从十年前就己开始——当她把狼首木雕塞进他书包，当他在她手背画下第一朵玫瑰，他们早己是彼此最锋利的刺，藏在温柔的假象下，等待破土而出的时刻。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