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故人相遇

寒香记第五章 第九节 故人相遇

梅雨裹着铁锈味浸透青石板路，沈蘅芊抱着布料行过朱雀桥时，竹篮底部突然渗出黑血。那些黏稠的液体顺着篮纹蜿蜒，在地面勾勒出沈府被抄家那日的火刑架轮廓，而布料上的靛蓝染料开始扭曲，化作无数双枯手从织物深处伸出，指甲缝里还嵌着她在醉仙楼挣扎时留下的皮肉。

十二岁那年上元夜的喧天锣鼓突然在耳畔炸响。沈蘅芊骑在沈知棠肩头看花灯，少年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腿，可记忆中的灯笼突然全部变成惨白的骷髅头，眼眶里跳动的烛火映出他被流放时戴着镣铐的模样。此刻桥栏上的石狮子突然转动眼珠，从兽口中喷出腥臭的水雾，水雾凝结成当年带头抄家的千户那张横肉遍布的脸。

街角茶肆的铜铃发出指甲刮擦瓷碗的锐响，唤住她的故人撑着湘妃竹伞转身时，伞骨缝隙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浑浊的血水。那人袖中滑落的玉佩在青石板上摔成两半，断面露出的纹路竟与沈知棠最后那封信里用血画的符咒一模一样。沈蘅芊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就听见玉佩内部传来千万人齐声的哀嚎，像极了她在相府地牢外听到的哭喊声。

醉仙楼某个雪夜的屈辱突然重现。老鸨用烧红的火钳烙她后背，皮肉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鼻腔炸开。此刻故人递来的茶盏里，漂浮的不是茶叶，而是沈府众人被砍下的指甲，每片指甲上都刻着不同的冤屈。茶液表面映出的倒影里，她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被金箔割裂的喉咙 —— 那是她为了从相府脱身，生生吞下金箔时的惨状。

故人说起城中轶事时，嘴角突然裂开至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倒刺。他描述的新任知府喜好收集绣品，话音未落，沈蘅芊的针线包突然剧烈震动，里面的绣针全部穿透布料，在空中组成知府府邸的平面图。而她后颈的皮肤开始发烫，胎记的形状渐渐变成知府胸口那枚狰狞的狼头刺青。

"沈娘子的手艺，定能得贵人赏识。" 故人的声音混着蛇信吐纳的嘶响。他身后的墙皮突然剥落，露出底下用朱砂绘制的镇邪符，可符咒上的字迹正在扭曲，化作沈府众人被凌迟的惨状。沈蘅芊的绣花鞋突然陷入积水，抬起时发现鞋底沾满黑色的淤泥，淤泥中埋着无数断发，每根发丝都缠着半片破碎的鸳鸯绣片。

沈知棠出征前在她掌心写的 "安" 字突然灼痛起来。记忆中他的指尖沾着朱砂，而此刻故人袖口滑落的帕子上，同样的朱砂字迹正在渗血，组成 "复仇" 二字。现实中的朱雀桥开始摇晃，栏杆上的石狮子全部裂开大嘴，吐出她在青楼被迫接客时扯碎的丝绸，那些布料在空中拼凑成仇敌们的脸，他们的眼睛变成纽扣，随着丝线的颤动诡异地转动。

当故人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雨幕中逐渐透明，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丝线，每根丝线都系着沈蘅芊的记忆碎片。她的裁缝铺方向突然传来剧烈震动，绣架上的绸缎自行绷开，丝线穿梭如飞，在布料上绣出京城权贵们的生辰八字。而她手中的布料开始渗血，血珠汇聚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眼间闪烁着沈知棠的狼牙手串，狼牙上凝结的血块开始融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雨越下越大，沈蘅芊望着手中逐渐成型的血色绣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复仇的丝线，己经开始缠绕仇敌们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