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传》终章：烬中兰

《宜修传》终章：烬中兰

惊蛰的雷暴撕开铅云，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雨幕中泛着冷光。我立在太和殿前的丹陛上，怀中的幼童突然啼哭，声音刺破暴雨的轰鸣。他小小的拳头紧攥着半块翡翠残片，那是从嫡姐遗物中寻得的，此刻正贴着我的心口发烫。

“宜修！”染血的龙袍扫过汉白玉台阶，西爷的咆哮混着滚雷炸响。他的左眼己被蛊虫啃噬殆尽，空洞的眼窝里不断涌出黑血，右手却仍死死攥着染满朱砂的密诏，“你以为毁了朕，就能洗净手上的血？”

雨帘中，我缓缓展开泛黄的医案，墨迹被雨水晕开，却更显触目惊心：“纯元皇后，药石罔效，乃因日日服食掺有朱砂与夹竹桃的补汤……”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那个自命不凡的帝王。“当年你亲手喂她喝下最后一碗汤药时，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西爷踉跄着扶住蟠龙柱，玄色蟒纹在血水中扭曲变形：“愧疚？她不过是朕登上皇位的垫脚石！还有你，若不是贪图嫡福晋之位，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话音未落，蛰伏在他体内的素心兰蛊突然暴动，无数幽绿的虫影从他七窍钻出，在暴雨中化作腥甜的雾气。

“原来如此……”身后传来甄嬛的轻笑。她撑着湘妃竹伞款步而来，月白色绣鞋踩过满地蛊虫的残骸，“当年在冷宫，我就知道，唯有你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皇上，尝到蚀骨剜心的滋味。”她俯身抱起啼哭的幼童，指尖轻抚孩子眉眼：“这孩子，该姓年了。”

雷声炸响，照亮她腕间新换的赤金护甲——那上面，赫然刻着与西爷密诏相同的暗纹。我忽然明白，从冷宫大火到蛊虫之乱，这一切竟都是她与年羹尧布下的局。而我，不过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刀。

“你早就与年羹尧勾结？”我握紧腰间短刃，却在触及温润的翡翠时顿住。暴雨冲刷着记忆，嫡姐临终前塞给我的残片、阿福临终时的那句“棋子”、还有西爷眼中从未消散的猜忌……原来，这深宫中从来没有赢家，只有被命运摆弄的弃子。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甄嬛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清晰得可怕，“当年纯元皇后挡了皇上的路，如今他也该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她怀中的孩子突然安静，漆黑的眼眸望向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天真的宜修——那个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的少女。

西爷的惨叫在雨中渐渐微弱，蛊虫啃噬骨肉的声响令人作呕。我转身望向长春宫的方向，那里的素心兰在雷暴中疯狂生长，紫色的花瓣被雨水打落，铺满宫道，宛如一条血色的河。十年前，我就是踩着这样的花瓣，走进了这座吃人的牢笼。

“要一起见证新朝的诞生吗？”甄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低头看着腕间重新拼合的翡翠镯，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蔓延。远处传来晨钟，惊起的白鸽掠过灰暗的天空，羽翼下隐约可见素心兰的暗纹。“紫禁城容得下万千冤魂，却容不下一个宜修。”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己消失在宫墙之外。多年后，民间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每当暴雨倾盆的夜晚，紫禁城上空会传来女子的呜咽，还有素心兰的香气萦绕不去。有人说那是宜修的魂魄在复仇，也有人说，那是深宫里无数冤魂的叹息。而真正的真相，早己随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变，永远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