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传》番外:烬兰幽梦

《宜修传》番外：烬兰幽梦

《宜修传》番外：烬兰幽梦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缠绵，青瓦上的苔藓吸饱了雨水，在暮色里泛着暗绿。绣坊门楣悬着的“素心”木牌被雨浸得发胀，边缘的木纹如蛛网状裂开，倒像是深宫里那些永远解不开的恩怨。我坐在绣架前，银针穿梭过蜀锦，素心兰的花瓣在丝线间舒展，却总也绣不出当年长春宫里的冷冽。

“阿娘！快看！”五岁的念儿赤着脚冲进堂屋，发间沾着柳絮，藕荷色襦裙溅满泥点。她举着湿漉漉的纸鸢，雀跃的模样惊飞檐下避雨的燕雀，“隔壁王伯说，等雨停了带我去放纸鹞！”

我放下绷架，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孩子右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微微发亮，恍若嫡姐重生。记忆突然翻涌——那年选秀，嫡姐也是这样笑着为我整理发簪，鬓边的珍珠步摇轻晃，却不知那是命运的倒计时。

“当心着凉。”我将绣到一半的素心兰小袄披在她身上，丝线还带着体温。门外传来木屐敲打青石板的声响，是茶楼的说书人老周。他抖落油纸伞上的水珠，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话本：“弟妹，今儿个京城传来新消息......”

我沏茶的手顿住，青瓷盏与茶托相撞，发出细微的脆响。老周压低声音，吐沫星子溅在案上：“听说乾清宫夜夜传来呜咽，圣上染了怪病，太医们开的方子都不管用。有人瞧见宫墙根下，全是素心兰的花瓣，红得像血......”

念儿突然抱紧我的腰，指尖无意识揪着绣袄上的丝线。窗外惊雷炸响，烛火猛地暗下去，映得老周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狰狞。恍惚间，我又看见西爷被蛊虫啃噬的脸，听见甄嬛抱着孩子的冷笑，还有长春宫那场永远下不完的雨。

“这世道，终究是有报应的。”我望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鬓角不知何时添了银丝。老周走后，念儿早己熟睡，小手还攥着半块翡翠——那是我贴身收藏的残片，被她磨得温润光滑。

子夜的雨愈发滂沱，我推开雕花窗，让潮湿的风灌进屋子。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滩鸥鹭。墙角的油灯将熄未熄，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极了当年冷宫摇曳的烛火。

木匣里的物件泛着幽光，嫡姐的青丝缠绕着血书残页，“西郎，是你......”几个字早己晕染模糊。翡翠残片冰凉刺骨，贴着心口却暖不化记忆里的寒霜。雨打芭蕉的声响中，我仿佛又听见自己初入宫时的誓言，看见西爷为我戴上翡翠镯的温柔，却终是抵不过这深宫里的尔虞我诈。

东方既白时，念儿揉着眼睛醒来，发间沾着夜来香的花瓣。我抱起她走向晨雾弥漫的湖畔，纸鸢在风中猎猎作响。绣坊门楣的“素心”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发白，而深宫里的恩怨，终究化作这江南烟雨中一抹淡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