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殿粉黛藏机锋

第三章 金殿粉黛藏机锋

寅时三刻，养心殿的铜漏滴答作响。“甄嬛”盯着镜中明黄朝服，忽然想起昨日在碎玉轩看见的《大明宫词》——原来帝王晨起更衣，竟比妃嫔描眉还要繁琐。苏培盛捧着玉带进来，见“皇上”对着腰带卡扣发怔，忙赔笑道：“皇上可是念着莞贵人？昨夜碎玉轩的梅花香，倒比往年浓些。”

“咳咳。”“甄嬛”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嗓音，却仍带三分柔媚，“朕心系西北战事，别拿这些小事聒噪。”苏培盛眼皮一跳，皇上何时用“聒噪”这等闺阁词汇了？正疑惑间，“甄嬛”己攥紧奏匣，指尖无意识地匣面缠枝纹——这是甄嬛摆弄护甲时的习惯。

碎玉轩里，“雍正”对着妆匣里的螺子黛犯难。崔瑾汐捧着鎏金点翠簪要为他梳头，却见“娘娘”抢过牛角梳，三下五除二梳了个利落的椎髻。“娘娘怎的学起了华妃的男子发式？”崔瑾汐话音未落，“雍正”己套上月白羽纱披风，花盆底鞋在青砖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今日不是该给太后请安么？走了。”

慈宁宫的晨钟响过九声，“雍正”跟着众妃嫔跪下，膝盖刚触地便倒吸凉气——甄嬛的缠枝莲纹棉袜太薄，哪里抵得住青砖的寒气？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养心殿看见的炭盆，恨不得立刻传旨给碎玉轩添十盆银丝炭。

“莞贵人面色苍白，可是身子不适？”太后放下佛珠，目光扫过“雍正”鬓角未掩的碎发。从前甄嬛最善用胭脂调整面色，此刻“雍正”却忘了施粉，额间朱砂痣歪得快到眉骨。他强作镇定，竟用起了早朝时的奏对口吻：“回太后，西北战事吃紧，臣妾忧心皇上龙体。”

殿内妃嫔皆惊。华妃捏着帕子冷笑：“莞贵人何时懂起了军国大事？莫不是枕边风听多了？”“雍正”抬眼望她，目光如刃——这分明是帝王审视权臣的眼神，惊得华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养心殿的早朝格外热闹。“甄嬛”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争论西北军饷，忽然瞥见班列里的张廷玉袖口绣着并蒂莲——那是甄嬛去年赏给碎玉轩宫女的纹样。她心念一动，竟用起了甄嬛与沈眉庄私下议事的口吻：“诸位大人不妨学一学闺中女儿，将粮草押运路线画成绣样，倒比折子清楚些。”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鄂尔泰咳嗽一声：“皇上说笑了，这是军国大事……”“甄嬛”忽然拍案，案上《贞观政要》被震得翻开，露出夹着的梅花笺：“朕没说笑！当年孝庄太后能借绣样传军情，朕为何不能？”话毕才惊觉失言，忙端起茶盏掩饰，却喝了口冷茶，呛得首咳。

巳时正，景仁宫摆起了梅花宴。“雍正”盯着面前的蟹粉酥，忽然想起昨日在养心殿看见的膳食单——皇上用膳，每道菜至多夹两筷子。他正犹豫间，华妃忽然举起玛瑙酒盅：“莞贵人怎的不用酒？可是嫌本宫这葡萄酒比不上碎玉轩的梅花露？”

酒液在盏中晃出涟漪，“雍正”忽然想起华妃曾在酒里下过红花。他指尖轻点桌面，竟用了敲山震虎之计：“年妃这酒，倒让朕想起西北的葡萄藤——听说年大将军的粮草车，正是用葡萄藤编的？”

华妃手中酒盅“当啷”落地。葡萄藤编车易断，年羹尧却谎报用了榆木，这等密事怎会从莞贵人嘴里说出？她抬头望向“雍正”，却见对方嘴角噙着冷笑，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极了皇上夜审大臣时的模样。

未时三刻，碎玉轩的暖阁来了位不速之客——果郡王抱着青瓷瓶，瓶中插着半枝绿梅。“雍正”望着他腰间的玉佩，忽然想起甄嬛藏在妆匣里的密信，信末那半枝红杏，正是果郡王的印记。他下意识按上腰间——那里本应挂着帝王玉佩，此刻却只有一方丝帕。

“允礼见过莞贵人。”果郡王行了半礼，目光落在案头的《孙子兵法》上，“贵人近日倒是爱读兵书了？”“雍正”听出话里机锋，忽然模仿起甄嬛与他相处时的柔婉：“王爷说笑了，不过是闲时解闷罢了。倒是王爷这绿梅，比雪中红梅更添三分冷意。”

话毕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软糯声调，比批折子还累人！果郡王却未察觉异样，见“雍正”鬓边簪着的红宝石坠子正是皇上所赐，眼底闪过一丝暗涌。

酉时初，两道身影在御花园的九曲桥重逢。“甄嬛”望着“雍正”鬓角的碎发，险些脱口而出“嬛嬛怎的不叫瑾汐梳头”；“雍正”盯着“甄嬛”腰间的帝王玉佩，差点伸手去扶——他惯了看她戴翡翠玉镯，这明黄玉佩实在刺眼。

“今日早朝，你竟让大臣画绣样？”“雍正”压低声音，用的是帝王问政的口吻。“甄嬛”白他一眼，忽用起了妃嫔撒娇的语气：“那你呢？给太后请安时，竟说起了西北战事，倒像个御前将军！”

两人同时闭嘴，望着对方别扭的模样，忽然都笑出声来。雪水从廊檐滴落，打在“甄嬛”的朝服上，却惊觉这明黄衣衫下，藏着的分明是那颗在碎玉轩赏梅时，为他温过酒的玲珑心。

暮色里，景仁宫的皇后正在细审今日的膳食单。当看到莞贵人未动蟹粉酥，却喝了三盏普洱茶，忽然想起皇上最厌蟹腥，却爱普洱醒神。她指尖划过“莞贵人”三字，忽然对剪秋道：“去把钦天监的《紫微斗数》找来，本宫要算算，这紫禁城的星子，究竟是怎么乱的。”

养心殿的御案前，“甄嬛”正在研究《起居注》里的星象记录。当看到“紫薇星入太阴宫”时，忽然想起碎玉轩妆匣里的螺子黛，每支尾部都刻着极小的星名——原来甄嬛早就在观测天象，甚至算出了灵魂互换的契机。

更鼓敲过两声，碎玉轩的“雍正”对着铜镜卸去妆容，忽然发现眉心红点歪成了箭头，首指太阳穴——那是《黄帝内经》里记载的“灵魂互换穴”。他摸着甄嬛的螺子黛，忽然轻笑：“嬛嬛啊嬛嬛，你究竟藏了多少连朕都不知的本事？”

而养心殿的“甄嬛”，望着案头雍正的佛珠，忽然想起他常说“朕非凉薄之人”。她摸着掌心的红梅印记，忽然明白，这互换的不仅是身份，更是让彼此看见，紫禁城的红墙里，帝王与妃嫔的灵魂，都困在各自的枷锁里。

雪又下了，这一次，碎玉轩的炭盆里添了银丝炭，养心殿的案头多了梅花笺。当值的小太监们发现，皇上批折子用了螺子黛画梅，莞贵人读《孟子》时竟能背出《商君书》的句子——却不知，这一场错身，早己让紫禁城的权谋棋盘，落了颗谁也料不到的妙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