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请安风波

帐幔无声垂下，鎏金烛台上的火光摇曳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绣着金龙的帐子上，融为一体。

云歇雨霁后，安陵容并未被送回宫，而是被皇上紧紧抱住，沉沉睡去。

寅时一刻，苏公公来唤皇上上朝，安陵容连忙起身服侍更衣。没有想到皇上穿戴整齐后竟然会说：“苏培圣替朕拟一道圣旨——朕惟宫闱之制，以彰内德。安氏陵容，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昨承恩泽，夙夜祗勤，深惬朕心。着晋封为贵人。”

安陵容听到圣旨内容时，纤弱的身子微微一颤，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怯意的杏眼瞬间盈满了难以置信的泪光。她慌忙提起裙摆跪下：“嫔妾...嫔妾谢主隆恩...”她的声音虽然激动，但仍尽量模仿着纯元皇后，以免露出马脚。

苏培盛见状连忙上前，拂尘往臂弯一搭，躬着身子去搀她：“安贵人快请起。”

安陵容这才颤巍巍起身，皇帝温柔地说：“昨夜你初次侍寝，若是身子不适，今日去景仁宫的请安就免了。”

这句话让安陵容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她局促地绞着手中的绢帕，那帕子上绣的几朵淡粉色梅花都被她揉皱了。正要再跪谢恩，却被皇帝伸手虚扶住。“不必多礼。”皇帝看了眼窗外渐亮的天色，对苏培盛道：“去传步辇送谦贵人回宫，再让太医院送些滋补的汤药。”说罢又转向安陵容，声音放柔了几分：“朕要去上朝了，你好生歇着。”

安陵容扶着杜若的手从步辇上缓步而下，晨露未晞的宫道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回到寝殿时，早膳己备好：一碟玫瑰酥，一碗碧粳粥，并几样时令小菜。

“小主先用些吧，时辰还早。”杜若轻声劝道。

安陵容胃口不错多用了一些，才搁下了筷子，起身转到屏风后更衣。换好衣裳后，她对着铜镜整了整鬓角，指尖在发间的白玉梅花簪上停留片刻，终究没有取下。

“走吧。”安陵容轻声吩咐道。

杜若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默默替主子披上淡蓝色披风。主仆二人踏出宫门时，东边的天才刚泛起鱼肚白。

秋日的清晨己带着几分寒意，景仁宫外的银杏叶泛着金黄，随风飘落几片。安陵容紧了紧身上的淡蓝色锦缎披风。

杜若轻声提醒，递上一个鎏金手炉：“秋风凉，您拿着暖暖手。”

杜若话音刚落，安陵容就听见一声“安妹妹！”，原来是沈眉庄穿着一袭淡紫色缠枝纹旗装，快步走来，握住安陵容微凉的手：“手这么凉，可是穿得少了？”

安陵容摇头：“不碍事的。”沈眉庄压低声音对她，“今日华妃娘娘也在，若她说什么，你且忍让些。”

安陵容心头一紧，点了点头。华妃跋扈，最见不得新人得宠，这是六宫皆知的事。

景仁宫大门开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剪秋走出来：“各位小主，皇后娘娘起了，请入内请安。”

跟随众妃嫔行礼之后，安陵容单独向皇后行六肃三跪三拜大礼。皇后让安陵容起身，她刚要拭去额头上的薄汗，忽听得珠帘脆响。华妃一袭茜红色缂丝凤袍扶着颂芝的手款款而入。

“本宫来得不巧，倒赶上安贵人谢恩呢。”华妃凤眸凌厉地扫过安陵容，“昨儿侍寝今儿就封贵人，这晋封速度怕是开国以来头一遭吧？”

安陵容连忙行礼：“嫔妾参见华妃娘娘。”

华妃并未让她起身：“安常在好本事啊，区区八品县丞之女，初封就是常在，第一次侍寝就晋了贵人。”她突然伸手捏住安陵容下巴，“这张脸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连连哄得皇上破例晋封？”

沈眉庄立即上前隔开二人：“华妃娘娘慎言。安妹妹晋位是皇上金口玉言，娘娘这般质疑，恐怕...”

“沈贵人倒是热心。”华妃冷笑打断，“本宫听说你连着侍寝三日，想必更懂得如何狐媚惑主？”她转向皇后，“皇后娘娘您说，这等专宠之风是不是该管管？”

皇后端坐凤座，唇角噙着的笑意温声道：“华妃妹妹多虑了。沈贵人她们年轻貌美，皇上难免多眷顾些。”

欣常在忽然说道：“华妃娘娘说起专宠，嫔妾倒记得上个月皇上可是连着五日都翻的翊坤宫的牌子，那时怎么没听娘娘说要雨露均沾呢？”

“欣常在倒是心宽。”华妃凤眸微眯，“一介县丞之女初封就是常在，侍寝就封贵人，而你一个潜邸老人儿入宫多年还是个常在，也好意思在这儿说教？”

欣常在捧着茶盏轻笑：“华妃娘娘说笑了。皇上看重哪位妹妹，自有圣意。嫔妾虽只生养了大公主，倒也懂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道理。”

齐妃突然插话：“说起孩子，我们三阿哥又长高了不少...”她得意地比划着，“昨儿个量身高，都快到皇上肩膀了。”

华妃嗤笑：“三阿哥连《千字文》都背不全，皇上前几日跟本宫说，三阿哥学业没有半点儿长进，还气得摔了奏折。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教的？”

齐妃脸色涨红：“三阿哥再不懂事也是皇子！华妃妹妹没有子嗣，不知道为人母的心情。”

华妃突然暴怒：“都怪端妃那个贱人！当年若不是她那碗落胎药...”她护甲深深掐进掌心，“本宫的孩子若在，早该...早该会叫额娘了...”

这时曹贵人柔声安慰道：“华妃娘娘如今正值盛年，圣眷又浓，早晚能再怀上龙胎的。”

皇后见气氛缓和，适时开口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华妃妹妹若是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着吧。”

安陵容与沈眉庄刚踏出景仁宫大门，便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秋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方才殿内的阴冷。

“沈姐姐...”安陵容声音轻颤，指尖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小声地说道，“方才多亏姐姐回护，否则我...”她说着眼眶微红，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不安地回头望了眼景仁宫大门，“华妃娘娘她...好生可怕...”

沈眉庄温柔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轻轻拍抚：“傻丫头，你我姐妹，说这些做什么。”她取出绢帕，为安陵容拭去额角的细汗，“华妃不过是仗着资历深些罢了，你如今己是贵人，不必如此惧怕。”沈眉庄压低声音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