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寂静裂痕

北京的秋夜裹着细密的雨丝，"夜归人酒吧" 的霓虹灯光在水洼里碎成点点光斑。陈沫机械地擦拭着酒杯，指腹反复杯壁的弧度，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曹飞指尖曾留下的温度。吧台角落的吉他盒积了层薄灰，那把承载着十年秘密的琴，己经整整七天没发出过声响。

后厨传来老李摔锅铲的声响："摆着张死人脸调酒，客人都要被吓跑了！" 铁锅与灶台碰撞的刺耳声中，陈沫往威士忌里多加了两块冰，看着棱角分明的冰块沉入琥珀色酒液，突然想起曹飞仰头饮酒时喉结滚动的模样。那时他总借着添酒的机会，偷偷数对方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

"叮铃 ——" 风铃在穿堂风里摇晃，周薇抱着湿透的伞冲进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吧台上溅出细小水花。"陈哥，曹飞他..." 少女欲言又止，手机屏幕在阴影里亮起，是曹飞最新的首播截图 —— 他戴着肖白送的银色耳坠，身后的背景板印着 "星光音乐节独家艺人" 的字样。

陈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绷带下的旧伤突然抽痛。三天前在码头，他替曹飞挡下肖白保镖的铁棍，伤口裂开时的血，染红了那把再也没弹过的吉他。"他的琴... 还在储物间。"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玻璃杯在台面上滑出半寸，撞碎了倒映着首播画面的水痕。

储物间的霉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陈沫蹲下身，抚摸琴盒上残缺的草莓熊贴纸。指尖触到凹陷处，那里还留着林夏用指甲油画爱心时的纹路，而现在，曹飞所有的温柔与执着，都成了肖白商业版图里的筹码。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肖白发来新消息：「没有他，你不过是个会调酒的影子。」

突然，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陈沫冲出去时，正看见曹飞倚在吧台旁，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衬衫领口撕裂，露出锁骨处新鲜的抓痕，手里攥着的威士忌瓶己经见底。"你醉了。" 陈沫伸手去扶，却被对方狠狠甩开，后脑重重撞在酒架上，几瓶利口酒摇晃着倾倒。

"别碰我！" 曹飞的眼睛通红，抓起破碎的酒瓶抵在陈沫喉间，玻璃碴刺破皮肤的瞬间，十年前火灾现场的记忆突然重叠 —— 那时他也是这样，用身体护住曹飞不被横梁砸中。"为什么不告诉我？" 曹飞的声音带着哭腔，温热的泪水滴在陈沫手背上，"你明明知道... 她是被我害死的！"

周薇的尖叫从后厨传来，老李举着铁锅冲出来。陈沫却死死盯着曹飞泛红的眼眶，在酒精与绝望交织的眼神里，他看见十八岁的少年在图书馆对自己笑，看见看守所铁窗后倔强的身影，更看见码头那晚，对方转身离去时破碎的背影。"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在喉咙里转了无数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曹飞的手突然颤抖起来，酒瓶当啷落地。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高脚凳，在一片狼藉中，陈沫清楚地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震惊与恐惧。周薇的哭声、老李的咒骂、肖白发来的新消息提示音，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唯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酒吧里撞出细密的裂痕。

深夜打烊，陈沫独自坐在吧台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心。手机屏幕亮起，是肖白的最后通牒：「劝他乖乖签约，否则...」他删除消息，打开储物柜最底层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封情书，还有枚刻着 "CF" 的银色拨片。指腹抚过早己褪色的字迹，窗外的雨突然变大，将 "夜归人" 的霓虹招牌，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