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漩涡边缘

暴雨后的清晨，胡同里蒸腾着湿热的雾气，老槐树的枝叶上垂落的水珠砸在 "夜归人酒吧" 褪色的招牌上，发出零星的滴答声。陈沫盯着吧台上未清洗的威士忌杯，昨夜曹飞转身离去时带起的风，似乎还在空气中盘旋，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手机屏幕在阴影中亮起，肖白的新消息刺得他瞳孔收缩：「码头的游艇，装着解开林夏死亡真相的钥匙。」

储物间的门虚掩着，陈沫蹲下身，从最底层的纸箱里抽出牛皮纸袋。三十封情书的边角早己被得发毛，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渍晕染 —— 那是昨夜暴雨时，他无意识攥在手心的结果。指腹抚过 "我的少年" 几个字，十年前曹飞在图书馆睡着时轻颤的睫毛、篮球赛上汗湿后背的弧度、还有看守所铁窗后倔强的眼神，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陈哥！" 周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陈沫慌忙将纸袋塞回箱底，金属箱角磕在膝盖上，疼得他闷哼出声。少女举着手机，屏幕上是曹飞凌晨更新的动态：一张模糊的码头照片，配文「有些答案，必须亲手揭开」。周薇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着："曹哥好像要去找肖白... 你说会不会有危险？"

陈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的疤痕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肖白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想起监控里那辆神秘的黑色轿车，更想起曹飞得知真相时眼底碎裂的光。"把备用吉他弦装盒。" 他扯下围裙，声音冷得连自己都陌生，"我去码头。"

潮湿的江风卷着咸腥气扑面而来，陈沫攥着曹飞最爱的那把吉他，在码头的栈道上狂奔。远处的游艇亮着刺目的白光，甲板上晃动的人影中，肖白正将一杯香槟递给曹飞，红色裙摆被风吹起，像朵危险的死亡玫瑰。"曹飞！" 他的喊声被浪涛吞没，怀里的吉他磕碰着栏杆，发出刺耳的声响。

舱门打开的瞬间，陈沫僵在原地。投影幕布上循环播放着完整的监控视频，画面里黑色轿车在雨夜急刹，副驾驶座的人探出头 —— 赫然是肖白年轻时的脸。曹飞的背影在光影中颤抖，手中的香槟杯突然碎裂，玻璃碴扎进掌心，鲜血滴落在肖白精心准备的合作合同上。

"为什么？" 曹飞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呜咽。肖白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溅到裙摆的血迹，红色甲油敲打着合同上 "独家签约" 的字样："因为你的音乐，能让我赚到比林夏车祸赔偿金多十倍的钱。" 她的目光扫过呆立在门口的陈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最有趣的是，有人愿意为你守着秘密十年。"

陈沫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曹飞缓缓转身，眼神空洞得像具空壳。他看着对方染血的指尖指向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质问："你早就知道？" 这句话让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游艇引擎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十年间所有的隐忍、守护、深夜里的辗转反侧，在此刻化作锋利的刀刃，将两人的情谊剜得千疮百孔。

周薇突然从陈沫身后冲出来，裙摆沾着码头的泥浆："曹哥！陈哥是怕你受伤！他..." 话没说完就被陈沫打断。他将吉他轻轻放在地上，琴身贴着的草莓熊贴纸在月光下泛着苍白的光。"她说得对。" 陈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看到监控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真相会杀了你。"

甲板上的风突然变得狂暴，卷起曹飞染血的衬衫下摆。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摆满香槟的长桌。玻璃杯碎裂的声响中，陈沫想起大学时他们在天台看星星，曹飞说 "以后我们要组最牛的乐队"；想起曹飞入狱那天，自己在铁窗外拼命比划 "等你" 的手势；更想起昨夜，对方转身离去时，脚步声在酒吧里回荡的空洞。

"你走吧。" 曹飞弯腰捡起吉他，琴弦在他颤抖的指尖发出刺耳的嗡鸣，"带着你的秘密，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陈沫心上，他看着对方摇晃着走向舱门，背影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江风撕碎。周薇想要追上去，却被陈沫死死拉住 —— 他知道，此刻的曹飞，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游艇的灯光在江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带，渐渐消失在雨雾中。陈沫蹲下身，捡起曹飞遗落的琴拨，银色表面上刻着的 "CF" 字样，被血迹晕染得模糊不清。远处传来第一班地铁的轰鸣，混着涨潮的水声，将他十年的暗恋，永远地淹没在漩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