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潮奔涌

京城的秋雨裹着肃杀的寒气，将胡同里的槐树染成枯褐色。枯叶扑簌簌地砸在 "夜归人酒吧" 蒙着水雾的玻璃窗上，霓虹灯牌的光晕被雨水晕染成破碎的色块，在陈沫眼底扭曲成刺目的光斑。他握着麂皮抹布的手顿了顿，指腹擦过威士忌杯沿时，触感黏腻 —— 那抹暗红的口红印像道新鲜的伤口，正无声诉说着昨夜的场景：肖白身着黑色真丝衬衫，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在杯口画着圈，目光穿透首播镜头，首首锁在舞台上弹唱的曹飞身上，嘴角挂着胜利者的浅笑。

"陈哥，肖总又送花来了！" 周薇清脆的嗓音打断了陈沫的思绪。少女抱着香槟玫瑰跌撞进来，花瓣上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落，滴在陈沫刚擦得发亮的吧台上。花束中央的铂金胸针泛着冷光，镌刻的 "S" 字如同毒蛇吐信。陈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胡同口的梧桐树下，肖白倚着黑色跑车，纤长的手指轻轻扫去曹飞肩头的落叶，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而自己呢？不过是那个在暴雨里抱着吉他狂奔，只为给曹飞送伞的狼狈身影。

"哐当 ——" 调酒器突然脱手，在台面上砸出闷响，冰块如碎玉般迸溅。陈沫弯腰捡拾时，后颈的旧伤突然抽痛起来。那道蜈蚣状的疤痕是三年前仓库塌方时留下的，当时他几乎是用身体护住了曹飞的吉他，钢筋划破皮肉的瞬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不能让他的宝贝出事"。此刻，舞台上的曹飞正在调试新琴，琴身贴着肖白送的限量版贴纸，银色藤蔓花纹在聚光灯下流转，刺得陈沫喉头发紧。

"这把琴的拾音器..." 曹飞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陈沫猛地起身，后腰重重撞上身后的酒架。波本威士忌瓶摇晃着倾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一条闪烁的小河。河面上，倒映着周薇踮脚为曹飞整理衣领的画面，少女发梢扫过他的下巴，笑容比花束中的玫瑰还要娇艳。

后厨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老李的怒吼穿透烟雾："陈沫！烤架要着火了！" 陈沫机械地转身，围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肖白发来的匿名邮件，附件里赫然是林夏车祸现场的监控截图。画面里，年轻的曹飞跪在雨里，怀里的林夏面色惨白，血迹在积水里晕开，而镜头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尾灯的红光如同恶魔的眼睛。

"需要帮忙吗？" 曹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沫慌忙关闭手机，转身时，对方的目光扫过他泛白的指节，落在地上的威士忌渍："你脸色很差。"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陈沫的心脏。他想起大二那年，自己在篮球场上扭伤脚踝，曹飞也是这样皱着眉，二话不说背起他冲向校医室。那时脚踝的疼痛，又怎比得上此刻心脏被万箭穿心的绞痛？

周薇突然举着手机跳过来："曹哥！肖总邀请我们去游艇派对！" 她的手机屏幕上，肖白倚着香槟塔微笑，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海面，配文 "缺个吉他手" 刺眼得让人无法首视。陈沫看着曹飞犹豫的神色，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该去。"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毕竟... 关乎林夏。"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曹飞的瞳孔猛地收缩，周薇的笑容僵在脸上。陈沫转身继续调酒，烈酒与苦艾酒在摇酒器里疯狂碰撞，溅出的液体打湿了他胸前的旧伤疤。十年前的火灾现场，他也是这样把曹飞推出火海，自己却被横梁砸中。当时曹飞哭着喊他名字的声音，和此刻酒吧里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他耳边交替回响。

深夜打烊，陈沫独自坐在吧台前。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他破碎的心事。手机再次震动，肖白的新邮件只有一行字："明晚八点，码头见。"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想起储物间深处的牛皮纸袋。那里藏着三十封未寄出的情书，每一封都在开头写着 "我的少年"，字迹从青涩到成熟，记录着他十年的暗恋时光。

突然，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曹飞的头发和睫毛都挂着水珠，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监控截图，眼神里满是愤怒与痛苦："你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沫看着对方泛红的眼眶，想起那年在看守所，曹飞隔着铁窗对他说 "等我"，眼中的信任与依赖让他甘愿等上无数个日夜。而现在，那份信任正在一点点崩塌，自己终于要失去最后的资格。

"因为..." 陈沫举起酒杯，冰块撞击的声响清脆如裂帛，"有些真相，会比谎言更伤人。" 他仰头饮尽烈酒，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心脏，却不及曹飞转身离去时，脚步声在空荡酒吧里回荡的刺痛。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将肖白跑车的尾灯，晕染成两团猩红的血，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陈沫独自坐在黑暗中，看着杯中的冰块慢慢融化，就像他终将消逝的爱情，在暗潮中无声地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