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薇的观测日记

2024 年?梅雨季的胡同

周薇蹲在 "夜归人" 吧台底下，用手机电筒照亮积灰的角落。指尖突然触到硬壳笔记本，泛黄的封皮上用修正液歪歪扭扭写着 "陈沫的调音日志"，翻到最新页，7 月 15 日的条目被水洇湿过："曹飞把《未命名的诗》副歌降了三个调，因为我总在高音区破音 —— 他明明听见了，却假装没发现。"

她捏着笔记本缩成虾米，听着楼上滚筒刷撞击墙面的声响。陈沫今天格外烦躁，刷漆时把蓝色涂料甩得到处都是，连曹飞吉他包的拉链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天蓝。周薇知道，三天前肖白的律师送来林夏车祸的行车记录仪碎片，而曹飞至今没敢看那段视频。

三年前?高考后的夏夜

十七岁的周薇攥着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蹲在福利院后巷哭到脱水。她听见围墙上有吉他声，抬头看见穿白 T 的少年把腿晃出墙头，琴弦在路灯下泛着银光："失恋啦？我弹首《失恋阵线联盟》给你报仇。"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曹飞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弹唱，而陈沫就躲在三步外的槐树后，把整个过程用手机录成了 MP3。

吧台的风铃突然响了，周薇手忙脚乱把笔记本塞回原处，起身时撞翻了酒瓶。陈沫抱着漆桶从楼梯下来，发梢滴着蓝色颜料，却在看见她通红的耳尖时顿住："楼下储物柜第三层，有你去年落下的草莓发卡。" 他转身时，周薇看见他肩头的疤痕在 T 恤领口处若隐若现，突然想起暴雨夜看见的场景 —— 曹飞把陈沫按在储物间墙上，指尖颤抖着描摹那道疤痕，像在确认某种永恒。

2025 年?音乐节倒数第十天

周薇躲在阁楼楼梯口，看着曹飞把银制拨片塞进陈沫掌心。"上面刻了你的生日。" 他的声音轻得像琴箱里的泛音，"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你衬衫上落着银杏叶，我就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适合弹钢琴的手。" 陈沫没说话，只是把拨片攥得太紧，指节发白，而周薇清楚地看见，他另一只手在背后偷偷比了个 "耶"—— 那是他们约定的 "我也爱你" 的暗号。

深夜打烊，周薇趴在吧台记流水账，老李突然用湿抹布敲她脑袋："别看了，他俩在天台晾床单呢。" 她抬头望见两个影子在月光下晃动，曹飞正把陈沫的手按在晾衣绳上，指尖划过每根尼龙线，像在教他弹从未写出的新曲。风掀起陈沫的衣角，露出腰侧的纹身 —— 极小的吉他拨片图案，藏在肋骨下方，周薇知道那是曹飞名字的缩写。

现在?暴雨突至的傍晚

周薇擦着新到的威士忌杯，看曹飞抱着吉他冲进酒吧，浑身湿透却死死护着琴箱。陈沫从吧台内侧递出毛巾，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听见琴箱里传来轻微的 "咔嗒" 声 —— 那是曹飞今早偷偷放进去的、林夏车祸前买的草莓蛋糕徽章。暴雨在玻璃上划出银线，周薇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储物间看见的场景：陈沫对着满墙情书发呆，指尖停在 2015 年的那封，上面用红笔圈着 "等你毕业就告白"，却在落款处画了无数个叉。

"周薇，帮我记个和弦。" 曹飞突然坐在吧台前，头发滴着水在木桌上画出不规则的圆，"刚才在雨里想到的，像玻璃碎在钢琴上的声音。" 他哼出的旋律让周薇鼻尖发酸，那是陈沫上周熬夜写的《破茧》副歌，却被曹飞偷偷改成了更温柔的版本，就像他每次看见陈沫在后颈贴止痛膏药时，总会把演出曲目里的高难度段落默默降调。

打烊时，周薇最后检查阁楼，发现曹飞的吉他谱摊开在飘窗上。新曲名《观测者》的下方，用铅笔写着："每个在暗夜里数星星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别人的光。" 她摸着纸页上的褶皱，突然明白，自己这三年偷看到的所有细节，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藏在拨片里的密码、用疤痕和纹身书写的情书，原来都是光的碎片 —— 而她，有幸成为这束光最初的观测者。

离开时，周薇看见陈沫正帮曹飞吹头发，暖黄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投出吉他与钢琴重叠的轮廓。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老槐树的枝叶间漏下月光，像极了曹飞第一次弹唱时，落在周薇录取通知书上的星光。她忽然想起福利院墙上的涂鸦，某个匿名孩子画的两个牵手的人，旁边写着 "碎光永远"—— 原来有些故事，早在被讲述之前，就己经在无数双眼睛里，变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