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肖白的向日葵

2023 年?深冬的女子监狱

肖白蜷缩在铁床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第 37 次庭审败诉的判决书躺在床头柜，油墨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让她想起林夏葬礼那天，曹飞攥着向日葵茎秆的手，指缝间渗出的绿汁染在袖口，像道永远洗不掉的疤。

铁门 "咔嗒" 打开，管教递来个牛皮纸袋："你母亲寄的。" 泛黄的信封上印着 "京音附中校友会"，肖白抖出里面的东西 —— 林夏的日记本，还有张照片：十七岁的曹飞靠在老树上，手里举着她送的二手吉他，背后是踮脚替他调整琴弦的陈沫，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根即将触碰的琴弦。

三个月前?探视室

母亲隔着玻璃抹眼泪："肖家的股票跌了 47%，你父亲说......" 肖白盯着对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用林夏车祸赔偿金买的。她忽然想起庭审时曹飞的证词："林夏最后一条语音说，肖白的耳坠刮到了她的围巾。" 原来他早就知道，那场 "意外" 的刹车失灵，始于她偷偷调换的刹车片。

翻开日记本，林夏歪扭的字迹在狱灯下跳动："今天看见阿飞和陈沫在图书馆吵架，陈沫把他的吉他谱折成纸船，说要漂到星星上去。" 肖白的指尖停在夹着矢车菊的那页，背面画着三个小人，扎马尾的女孩举着向日葵，旁边写着 "肖白姐的向日葵快开花啦"——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福利院给孩子们上吉他课。

2024 年?春寒料峭的放风时间

肖白蹲在操场角落，用树枝在冻土上画吉他弦。旁边的短发女人突然踢飞石子："听说你会弹《夜空中最亮的星》？" 她叫阿芳，因替女儿顶罪入狱，袖口总别着褪色的蝴蝶发卡。肖白没说话，捡起石子在围墙上刻下六根平行线，从粗到细，像极了曹飞那把烧剩的吉他弦。

深夜，肖白把日记本垫在枕头下，摸着藏在卫生巾里的金属丝 —— 那是阿芳用指甲刀磨了三天的 "琴弦"。她把铁丝缠在牙刷上，对着铁窗练习横按，指尖很快磨出血泡，却固执地重复林夏教过的《生日快乐》前奏。血珠滴在水泥地上，竟形成向日葵的形状，让她想起音乐节那天，自己坐着轮椅捧花进场，曹飞在舞台上唱 "当所有遗憾都落定成诗"，而陈沫望向他的眼神，比聚光灯更亮。

2025 年?出狱前一周

管教递给肖白个木盒："外面的人送的，说是你学生。" 打开后，二十枚手工拨片散落盒底，每片都刻着不同的图案：有歪扭的向日葵、重叠的 "CF+CM"、还有太行山孩子画的彩虹。最中央的银片刻着字："给教会我们逆光生长的肖老师"—— 那是她在狱中通过视频教的乡村孩子们寄来的。

阿芳凑过来看，忽然指着某片拨片笑："这划痕像不像你上周教我的 F 和弦？" 肖白摸着拨片边缘的毛刺，想起自己在医务室偷拿的止痛片，如何被用来交换吉他教学视频。原来当她在铁窗下练习横按时，那些透过手机屏幕的琴音，早己穿过围墙，在某个山村教室，变成了孩子们眼中的光。

音乐节当天?后台通道

肖白的轮椅碾过满地彩带，右手绷带渗着血 —— 那是今早帮阿芳的女儿调试吉他时，被生锈的琴弦划破的。她看见曹飞和陈沫在聚光灯下接吻，漫天彩带落在他们发梢，像极了林夏日记本里画的 "星星雨"。怀里的向日葵突然被碰掉，陈沫弯腰捡起时，她看见他后颈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和曹飞吉他上的焦痕位置一模一样。

"要听我们的新歌吗？" 曹飞不知何时站在面前，递来副耳机。肖白听见《余生和弦》的变奏版里，混着细微的刹车声 —— 那是陈沫偷偷加进去的，就像他总在曹飞的琴谱里藏进只有两人懂的暗号。耳机线擦过她手腕，露出三道浅疤，那是在狱中刻吉他弦时留下的，如今却像三根琴弦，永远弹奏着赎罪的旋律。

2026 年?新酒吧开业前夜

肖白站在 "夜归人 2.0" 的落地窗前，看曹飞和陈沫在吧台后拌嘴。曹飞举着新到的威士忌杯，非要在杯口刻 "CM"，而陈沫举着银制拨片追他，后颈的疤痕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她摸着轮椅扶手上的向日葵花纹 —— 那是周薇用林夏的日记本封面皮革做的，忽然想起狱中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林夏在日记末页写："肖白姐的耳坠像星星，我长大了也要戴。"

手机震动，是阿芳发来的视频：她的女儿在乡村音乐教室弹《生日快乐》，身后的黑板画着三个牵手的人，中间的女孩戴着向日葵发卡。肖白忽然笑了，指尖划过手腕的疤痕，那里不知何时长出了茧子，像极了吉他弦留下的印记。原来真正的赎罪，从来不是偿还赔偿金，而是当你学会把接过的痛，酿成照亮别人的光。

窗外，老槐树的枝桠在春风中摇晃，肖白看见曹飞把陈沫按在砖墙上接吻，两人的影子投在玻璃上，重叠成向日葵的形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拨片，银片上的 "肖" 字是太行山的小满刻的，边角还有未磨平的毛刺，却正好贴合掌心的纹路 —— 就像命运里的那些裂痕，最终都成了光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