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遇时的滑音（2018 年秋）

2018 年 9 月?迎新晚会的泛音

音乐学院大礼堂的聚光灯在舞台上投下光斑，曹飞抱着吉他调试琴弦，指尖在二品位置停顿 —— 那里有块浅褐色的烫疤，是去年在福利院锅炉房救流浪猫时留下的。新生林夏攥着节目单挤到台前，看见他卫衣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手链，和自己脚踝的星星纹身遥相呼应。

“下面有请民谣社的曹飞同学！” 主持人的话音未落，琴弦己流淌出《夜空中最亮的星》的前奏。林夏看见他用指腹拨片，铝制边缘刻着歪扭的星星，突然想起福利院公告栏的招新海报，那个在梧桐树下弹吉他的男生，原来就是传说中 “把星星弹响” 的人。

后台的阴影里，陈沫抱着琴谱站在侧幕，看见曹飞唱到副歌时，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这是他第三次看对方演出，却第一次注意到，对方无名指根部有个浅涡，按弦时会在品丝上留下淡淡的印记。谱架上的歌词本被风吹开，内页画满小太阳，角落写着 “给夏夏的练习曲”，墨迹还未干透。

2018 年 10 月?琴房走廊的颤音

银杏叶铺满琴房外的步道，林夏蹲在地上捡落叶，忽然听见争执声从器材室传来。“这把琴颈变形了，该报废了。” 社团学长的声音混着木屑落地的响，她推门看见曹飞正抱着烧剩的铁皮吉他后退，琴头的草莓熊贴纸己褪色，却被擦得发亮。

“它只是弦不准，不是废品！” 曹飞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固执，指尖划过琴箱内侧的刻痕，那里藏着母亲的名字。林夏递过随身携带的润喉糖，包装纸上印着星星图案：“我帮你找木工胶，上次看见陈沫在钢琴房修踏板。” 提到这个总独来独往的钢琴系男生，她注意到曹飞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器材室的门被推开条缝，陈沫握着木工胶的手突然收紧。他看见林夏蹲在曹飞身边，指尖划过琴颈的焦痕，而后者正耐心解释 “E 弦要调松半度” 的原因。口袋里的拨片硌着掌心，那是今早从曹飞琴箱里捡到的，边缘还留着对方的体温。

2018 年 11 月?便利店的切分音

深秋的雨夜，陈沫在便利店门口撞见曹飞和林夏。少女的围巾被风吹得乱飞，曹飞正低头替她系围巾，指尖划过她锁骨下方的小痣 —— 那是陈沫在福利院就注意到的标记，像颗未调准的音符。

“陈哥！” 林夏眼尖地看见他，挥着半块草莓蛋糕跑过来，奶油沾在嘴角，“曹飞说你钢琴十级，能不能教我弹《小星星》？” 她的发梢滴着水，落在曹飞替她买的暖手宝上，发出细微的 “滋滋” 声。

陈沫点头时，看见曹飞从口袋里掏出润唇膏，熟练地替林夏涂抹唇角。这个动作让他想起 2015 年的冬夜，曹飞在锅炉房替他包扎伤口，指尖也是这样轻轻的，带着雪松味的护手霜气息。而此刻，便利店的暖光里，林夏正把自己的围巾往曹飞脖子上绕，两个红绳手链在袖口晃荡，像两根缠绕的琴弦。

2018 年 12 月?图书馆的连音线

期末考的前一周，陈沫在图书馆顶楼发现了秘密基地。老旧的沙发上扔着曹飞的吉他谱，页脚画着戴围巾的小人，旁边标注 “夏夏怕冷，间奏要放慢”。窗台的玻璃罐里装着银杏叶，每片都写着音符，是林夏的字迹。

他翻开谱本，看见最新一页夹着张车票根，是去郊区流浪猫基地的，日期是林夏的生日。谱面空白处，曹飞用铅笔写着：“她蹲在草地上喂猫时，像捧着整个宇宙。” 陈沫的指尖划过这句话，忽然听见楼梯间传来笑声，林夏正把热可可塞进曹飞手里，后者的保温杯上贴着 “陈沫专属” 的便利贴，是去年他送的。

书架的阴影里，陈沫摸向口袋里的笔记本，最新一页画着：曹飞靠在梧桐树上弹吉他，林夏坐在他脚边给流浪猫梳毛，而他自己站在三步外，掌心躺着刚捡到的、曹飞掉落的拨片。画纸边缘，他用极小的字写着：“原来有些光，注定要照亮两个人。”

尾声?琴房里的休止符

跨年晚会彩排结束，陈沫留在琴房整理谱架。曹飞的吉他谱摊开在中央，第三小节的 Em7 和弦旁画着笑脸，是林夏的习惯。他看见对方手机屏保是两人在福利院的合照，十六岁的曹飞搂着十西岁的林夏，身后的铁皮炉子烧得通红，而他自己站在照片边缘，只露出半只握着拨片的手。

琴颈内侧，林夏新刻的 “阿飞的光” 盖住了他去年偷偷刻的 “CM”。陈沫摸向口袋里的银片，那是用自己的奖学金打的，边缘刻着曹飞生日，却始终没勇气送出。窗外的银杏叶己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夜风里摇晃，像极了他未说出口的告白，在时光里轻轻震颤，却永远成不了主旋律。

原来有些初遇，早己写进命运的和弦。当林夏第一次对曹飞笑，当曹飞第一次替她调整琴弦，陈沫就知道，自己的单音注定只能是伴奏。但他仍会收集对方掉落的拨片，记住他调弦时的习惯，就像此刻，他轻轻拨弄曹飞的吉他，让余音在琴房里流淌，如同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永远藏在泛音里，温柔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