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迷雾中的阴谋

三匹马冲进驿站时，苏绣娘的绣囊烫得手背发红。

她翻身下马，铃铛在布料下撞出闷响，和梦里黑影滴在绣面上的血，同一个灼人温度。

"先处理伤口。"慕容珏扯下外袍扔给韩立，剑穗断口还挂着半截丝线。

他反手锁了房门，窗纸上漏进的光把三人影子扯得老长。

韩立撕开衣袖，臂弯一道血痕正泛黑："毒不深，但若拖到半夜。。。。。。"

"有我在。"苏绣娘从包袱里摸出个青瓷瓶，是裴清歌走前塞的百解散。

她倒出药粉撒在伤口上，韩立闷哼一声，血痕果然开始变淡。

敲门声突然响起。

"官、官差？"小二的声音带着颤，"外头有位赵老爷说要见苏姑娘，说是云州县令。。。。。。"

门开的瞬间，穿青衫的中年男人先鞠了个躬。

他额角挂着汗，手指绞着腰带："苏姑娘，在下赵怀安，云州县令。"目光扫过韩立臂上的伤，喉结动了动，"今日西山雾起时，小的派去巡逻的差役见着你们了。"

苏绣娘捏紧绣囊："赵大人特意来，不是为叙旧。"

"是，是。"赵怀安从袖中摸出个布包，摊开是几截红绳，"这是前月镇北镖局失踪案里，幸存者从劫匪手腕扯下的。"他指尖发抖，"小的查了三个月，发现这些红绳的结法。。。。。。和陆家庄园的守夜人一模一样。"

"陆家？"慕容珏抽剑挑开烛芯，火光映亮赵怀安惨白的脸。

"云州陆家。"赵怀安压低声音，"百年前能唤雨止涝，后来突然败落。

现任家主陆承宗脾气暴戾，半年前他三儿子坠崖，大夫人说是二房下的蛊；上月祠堂着火，又说是外室通匪。。。。。。"他咽了口唾沫，"可更邪门的是，打从陆家开始内斗，云州就总冒血雾，商队失踪、牲畜暴毙。。。。。。和三十年前那场大旱前的征兆，分毫不差。"

苏绣娘的指甲掐进掌心。

祭坛石缝里的蛊血、蒙面人的叠云步、面具人说的"等了十八年"，所有碎片突然串成线。

"陆家可能在重启某种仪式。"她抓起红绳，"他们需要活祭，需要蛊血，需要。。。。。。"

"青铜铃。"慕容珏接话，他摸出从蒙面人身上搜来的断刀，刀鞘上刻着极小的"陆"字，"明日我扮成绸缎商，韩立装账房，苏姑娘。。。。。。"他扫过她缠着布条的右手，"扮成我的表妹，带几幅绣品当礼。

陆承宗爱面子，定不会拒。"

次日辰时，陆家庄园的朱漆门开了条缝。

门房盯着慕容珏递的商帖，又扒着马车看了眼整匹的蜀锦，这才哼了声："跟我来。"

苏绣娘垂着眼，任由门房搜身。

她袖中藏着半幅绣品，凌晨赶工的，绣的是陆家祠堂的飞檐。

昨夜赵县令说，陆承宗最恨人提"祠堂"二字，可偏生这飞檐上的云纹，和祭坛野藤的纹路，像同一个人画的。

穿过三重院，慕容珏被请去前堂喝茶。

苏绣娘扶着"头晕"，由丫鬟带进偏厅歇着。

她盯着案上的青铜鹤灯，灯座刻着和面具人铃铛一样的纹路，心跳突然快起来。

"姑娘可要吃些蜜饯？"丫鬟退下时，顺手关上了门。

苏绣娘摸到桌下的暗格。

指尖刚触到木片，就听见廊下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掀开暗格，里面堆着泛黄的纸页，《血雾引》、"十八年祭"、"活魂为引，蛊血为媒"。。。。。。最后一页画着祭坛的结构图，角落有行小字："待苏氏女至，取其骨血开阵。"

"表妹？"慕容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该走了。"

苏绣娘慌忙把纸页塞回暗格，转身时衣袖带倒了青铜鹤灯。"当啷"一声，灯座砸在地上，露出下面的青砖，砖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像血，又像某种粘稠的蛊浆。

"咔。"

后窗突然闭合。

苏绣娘抬头，原本开着的雕花窗不知何时落了锁。

她想去推门，却见门闩正在缓缓下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慕容！"她拍门，"韩立！"

回应她的，是头顶传来的石块移动声。

透过窗棂往上看，原本碧蓝的天被一片阴影遮住，是房梁上的木板正在缓缓闭合，像张要合拢的嘴。

门闩"咔"地落死时，苏绣娘的指甲己经掐进掌心。

她后退两步，头顶木板压下三寸，灰尘簌簌落进衣领。

"别慌。"她咬着牙摸向袖管，昨夜赶工用的细绣针还别在腕间。

暗格里那页祭坛图突然浮上来，砖缝的蛊浆、青铜灯的纹路，和门闩上的云纹锁扣，竟同出一辙。

"云纹左旋。"她捏起绣针，针尖抵住锁扣凸起的云头。

腕间微颤，锁扣"嗒"地弹出半寸。

头顶木板顿住，却又发出更沉的闷响，这次是脚下青砖在动。

"慕容！"她踢开砖缝渗出的蛊浆，看见缝隙里盘着的红绳。

那是赵县令给的劫匪红绳结法，三叠同心扣。"解扣！"她喊，"三叠同心，先松左股！"

慕容珏的剑穗"刷"地甩过来。

丝线缠住红绳左股，他手腕猛拽，红绳断开的刹那，门闩"哐当"坠地。

苏绣娘扑过去推门，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走！"慕容珏拽她往廊下跑，转角处突然冲出八个带刀护卫。

为首的举刀劈来，韩立的刀己架住刀锋。

他臂上血痕未愈，却比平日更快三分，刀光过处，两个护卫的刀"当啷"落地。

"护好苏姑娘！"韩立踢飞脚边的铜灯，灯油溅在廊柱上腾起明火。

慕容珏拉着苏绣娘往偏门跑，火舌舔着窗纸，映得护卫们的脸青红交错。

出了庄园角门，赵怀安的官轿正停在柳树下。

他掀帘露出半张脸，身后跟着十几个持棍衙役："小的怕陆家用私兵，早让捕快守在庄外了！"

众人冲进驿站时，天己擦黑。

韩立扯下染血的衣袖，裴清歌给的药粉还剩半瓶，撒在新伤上滋滋冒白泡。

"陆家要的是苏氏骨血。"苏绣娘把暗格纸页摊在桌上，"活魂为引，蛊血为媒，十八年祭。。。。。。我娘当年被赶出绣庄，是不是也和这有关？"

慕容珏的手指停在"苏氏女子"那句上："明日我去查陆家旧账，韩立盯着祠堂动向。。。。。。"

"嗷，"

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夜空。

像婴儿哭，又像老妇嚎，尾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苏绣娘的绣囊猛地发烫，和昨夜梦里黑影滴下的血，同一个灼人温度。

韩立握紧刀站起来，刀鞘撞在桌角发出闷响。

赵怀安的茶盏摔在地上，碎瓷片映着烛火，像极了陆家祠堂飞檐上的云纹。

叫声更近了。

苏绣娘摸出袖中绣针，针尖上还沾着陆家密室的蛊浆。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听见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和蒙面人身上的青铜铃，同一个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