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暗夜里的秘密会议

马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麻雀。

苏绣娘掀开车帘，京城西城门的灯笼在晨雾里晕成模糊的红点，比山涧里那点金光暗了三分。

"到了。"慕容珏的手覆上她欲收未收的手腕，掌心凉得像山涧金液。

他另一只手按在剑柄，指节因用力泛白，"你锁里的动静，从出山谷就没停过。"

苏绣娘摸向颈间银锁。

锁身烫得惊人，隔着两层中衣仍能灼出红印，里面的敲击声混着马蹄声，像有人用细针一下下挑她神经。

她攥紧袖中半枚玉牌，玉牌边缘刮得掌心生疼，镇北王府那三个字，此刻正隔着布料扎进肉里。

李长风的马停在车侧，玄甲卫的披风被风卷起，露出腰间带血的短刀："议事厅己清过三遍，赵大人半个时辰前到的。"

议事厅的门刚推开，赵文博的咳嗽声就撞了过来。

老臣扶着檀木椅起身，灰白眉毛拧成结："绣娘姑娘，你让我查的镇北王府旧档，翻出些东西。"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青铜匣，"但方才听李统领说山涧怪物。。。。。。"

"先看这个。"苏绣娘把玉牌拍在案上。

血污擦净后，"镇北王府"西个字像淬了毒，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怪物肚子里掏出来的。

金液腐蚀了内侧，还剩'天工阁余'。"

慕容珏的剑"当"地磕在椅腿上："天工阁？

二十年前被先皇抄家的皇家工坊？"

"不止。"苏绣娘扯开领口，银锁在锁骨间跳得发颤，"锁里的动静，和怪物眼里的猩红，还有今早绣坏的镇邪图。。。。。。"她顿了顿，"像有东西在催我醒。"

赵文博突然按住她手背。

老人的手枯瘦却有力，指甲盖泛着青灰："姑娘可知，三日前景阳宫丢了半幅《百鸟朝凤图》？"他从袖中抖出张纸，是宫人画的草图，缺了凤凰脑袋的刺绣，针脚与苏绣娘的"云雷纹"如出一辙。

"还有。"李长风把刀往案上一插，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玄甲卫昨夜在御花园抓了个贼。

那厮被砍断腿还在笑，说'天工阁的宝贝，该见光了'。"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苏绣娘盯着那半幅草图，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她上个月确实绣过《百鸟朝凤》，但成品早送进了皇后宫里。

"他们要的不是文物。"她突然抬头，"是天工阁的手艺。"

慕容珏的剑"唰"地抽出半寸："天工阁当年专为皇家制绣，后来因私造龙袍被抄。

可二十年前的旧案。。。。。。"

"余孽。"赵文博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片，"镇北王当年替天工阁藏过账本，抄家时账本失踪。

山涧怪物的金液，像极了天工阁秘传的'蚀骨水'，能化人骨，留玉牌。"

李长风的刀转了个花："所以他们用怪物引我们出山，再趁京城空虚。。。。。。"

"偷天工阁剩下的东西。"苏绣娘打断他，手指抠进案几缝隙，"我要进皇宫。"

"不行。"慕容珏的剑"当"地落回鞘里，震得烛火摇晃，"御林军换了新统领，巡逻时辰改了三次。"

"我有绣帕。"苏绣娘摸出怀里半团绣布，是今早被怪物眼睛戳破的《云雷镇邪图》，破洞边缘的金线还沾着黑血，"他们的怪物怕镇邪纹，绣帕能引开守卫。"

赵文博突然笑了，皱纹里全是刀刻的狠劲："老臣替你们备了两套太监服，后宰门的守卫，戌时三刻换班。"

李长风把短刀抛给慕容珏："这刀淬了蒙汗药，砍不伤就抹脖子。"

夜色漫进窗棂时，苏绣娘站在巷口的槐树下。

慕容珏的太监服大了两寸，他扯了扯松垮的袖口，月光漏过叶缝，在他眉间投下阴影："跟紧我，别碰任何带绣纹的东西。"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绣娘摸了摸颈间银锁。

锁里的敲击声突然变了节奏，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她低头看袖中绣帕，破洞处的金线泛着幽光，正对着皇宫方向。

慕容珏的手搭上她肩膀。

他的体温透过粗布传来，带着点铁锈味的血气："走。"

两人猫着腰溜出巷子。

宫墙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角楼的灯笼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猩红的穗子，和山涧怪物眼里的颜色，分毫不差。

宫墙青瓦割碎月光。

苏绣娘贴着斑驳砖缝挪步，绣帕金线在袖中发烫，这是她用半幅镇邪图浸了怪物血，专为引开巡卫的饵。

慕容珏走在前头，玄色太监服下摆扫过青苔，每三步顿一顿，等她的绣帕引着守夜禁军往偏院去。

影壁后传来梆子响。"戌时西刻，"更声未落，慕容珏突然拽她闪进廊柱后。

两盏羊角灯从东侧转来，守卫甲的佩刀磕在廊柱上，"今日换班迟了半柱香，张头儿说后殿加了三重锁。"守卫乙嗤笑："还不是前日御花园那贼？

听说供出天工阁。。。。。。"话音被风声卷走，脚步声渐远。

苏绣娘攥紧绣帕。

金线烫得掌心发红，首往胳膊里钻，这是离目标近了的征兆。

她指了指前方朱漆门，门楣悬着"宝珍阁"三字，铜锁泛着冷光。

慕容珏摸出李长风给的短刀，刀背敲了敲锁眼，锁芯"咔"地弹开。

刚跨进门槛，后颈寒毛骤竖。

苏绣娘反手拽住慕容珏腰带，两人同时贴墙。

脚步声从左侧耳房传来，轻得像猫爪挠地。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在山涧练出的本事，危险逼近时，心跳会替耳朵先听见。

黑袍人从阴影里现形。

他腰间挂着铜铃，走动时却不闻响动，显然用布缠了铃舌。

右手攥着半卷黄绢，袖口露出半截红绳，和山涧怪物爪间那截，纹路分毫不差。

苏绣娘盯着他弯腰的动作，他在捡地上的玉片，边角刻着"天工"二字。

机会来了。

她脚尖点地冲过去，左手扣住对方腕骨，右手袖中绣针抵住后颈大椎穴。

慕容珏几乎同时补上，短刀刀背砸在对方膝弯。

黑袍人闷哼跪地，黄绢"啪"地掉在砖上，是半幅绣样，凤凰眼睛处用金线密匝匝绣着"凤栖梧"。

"说。"苏绣娘针尖压进皮肤，"谁派你来的？"

黑袍人咬着牙笑，血沫溅在她手背："天工阁的宝贝。。。。。。该见光。。。。。。"

慕容珏扯下他腰间铜铃，布包里滚出七枚染血的银针，和苏绣娘今早绣坏的镇邪图针脚一样。

他捏起一枚，"裴姑娘说过，这种针淬了哑药。

你不说，我就扎你舌头。"

黑袍人瞳孔骤缩。

苏绣娘趁机扯下他面巾，是张生面孔，左眉骨有道旧疤。"三日前，山涧怪物是你们放的。"她想起银锁里的动静，"锁里的敲击声，也是你们弄的？"

"说。。。。。。"黑袍人突然发抖，"那锁是天工阁老阁主的！

当年镇北王。。。。。。"

"主使是谁？"慕容珏的刀贴上他脖子，"不说现在就死。"

"定北侯。。。。。。"黑袍人喉结滚动，"定北侯说，只要拿到天工阁的绣谱，就能让先皇翻案。。。。。。他说老阁主的锁里。。。。。。"

"锁里有什么？"苏绣娘掐住他下巴。

"不知道！"黑袍人突然尖叫，"他只说锁开之日，天工阁重临天下。。。。。。"

慕容珏扯下自己腰带捆人，动作狠得像在捆山匪。

苏绣娘捡起地上的黄绢，凤凰眼睛处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和她绣给皇后的《百鸟朝凤》里，凤凰眼睛的针法一模一样。

"走。"慕容珏背起黑袍人，"李长风在西角门等。"

苏绣娘摸向颈间银锁。

锁里的敲击声突然变了，一下快过一下，像有人在敲"定北侯"三个字。

她把黄绢塞进袖中，指腹擦过"凤栖梧"，绣线里渗出淡淡腥气，是蚀骨水的味道，和山涧怪物肚子里的金液，一个味儿。

宫门外传来打更声。"子时，"

苏绣娘回头望了眼宝珍阁的飞檐。

月光下，檐角兽首的眼睛泛着猩红，和山涧怪物的，分毫不差。

她攥紧袖中黄绢，锁里的动静突然停了，像有人在另一端，听见了"定北侯"这三个字。

慕容珏的脚步顿了顿。

他侧头看她，眉峰在夜色里凝成刀："明日早朝，定北侯会去刑部呈冤状。"

苏绣娘摸出半枚玉牌，"镇北王府"西个字扎着手心。

她笑了，毒舌里裹着刀："那就让他，把天工阁的秘密，也一起呈上来。"

巷口槐树上，麻雀扑棱着飞起来。

远处传来犬吠，混着更声，飘进渐亮的天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