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决战时刻

三日前破庙，慕容珏摊开的羊皮地图还沾着茶渍。"那股怨气缠在绣娘身上。"李长风红笔戳着荒野标记，"得引到开阔地。"苏绣娘捏紧绣绷，金线在指缝间发烫："我来引。"

此刻她抹掉手背金线扎出的血珠，碎绣绷揣进怀里。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数着心跳，半炷香，足够慕容珏绕到东侧。

"走。"她对空气说，像在应和体内翻涌的金线。

脚刚动，后颈的痣突然灼烧。

黑雾从西面八方涌来，在五步外凝成实体：两只绿眼比牛眼大两倍，泛着腐尸腥气；八条触手滴着黏液，扫过地面便冒青烟。

怪物咆哮着扑来。

苏绣娘侧身滚地，触手打在她刚才站的位置，震得耳膜发疼。

她摸向靴底，裴清歌连夜淬毒的匕首还在。

月光照在怪物眼睛上，绿芒里闪过一丝浑浊。

她突然想起昨夜梦境：黑雾团里，唯一的破绽是两点暗斑。

"眼睛！"她喊出声，自己都惊了。

怪物触手再次袭来，她矮身躲过，匕首在掌心沁出冷汗。"来啊！"她冲怪物扬了扬下巴，金线顺着血管爬到胳膊，手背的绣纹开始发光。

怪物被激怒，八条触手同时扫来。

苏绣娘咬着牙冲上前，在触手即将缠上腰的瞬间矮身，匕首对准绿眼用力一掷。"噗"的闷响，寒光没入眼窝。

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触手疯狂拍打地面，震得她膝盖发软。

东侧传来金铁碰撞声。

慕容珏的玄铁锁缠上怪物残臂，赵文博的弩箭破空而来，首首扎进怪物腹部。

李长风带着士兵从西侧包抄，火把照得荒野亮如白昼。"玄铁！"慕容珏吼了一嗓子，士兵们甩出预先准备的玄铁钉，叮叮当当钉进怪物身体。

黑雾开始崩解。

苏绣娘退到树后喘气，看见怪物身上冒起青烟，绿眼处渗出黑血，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最后一声尖叫消散时，荒野只剩满地玄铁和焦黑的黏液。

"成了？"赵文博抹着汗凑近，被慕容珏一把拽住。"别碰。"他盯着地上的黏液，软剑还握在手里。

苏绣娘没说话，目光落在怪物消失的位置，那里的泥土裂开几道细缝，暗红纹路若隐若现，像极了她绣绷上的缠枝莲，却多了几簇倒刺。

"苏姑娘？"李长风递来水囊，"发什么呆？"她接过水囊，手指碰到囊口时顿了顿。

水囊上的刺绣是她前日替李长风补的并蒂莲，此刻针脚竟有些松散。

"地下宫殿。"她突然说，"得回去看看。"慕容珏挑眉："不是李长风守着？"她没回答，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

刀刃上的黑血还没干，顺着刀脊滴进泥土，正好落进那簇倒刺纹里。

月光突然暗了暗。

苏绣娘抬头，云又遮住了月亮。

她握紧匕首，转身走向停在山脚的马车。

背后传来慕容珏的脚步声，她没回头，只盯着自己的影子，影子里，倒刺纹路正顺着脚腕往上爬。

马车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山脚下骤停。

苏绣娘掀开车帘，靴跟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地下宫殿的入口就在五步外。

慕容珏的玄铁锁哗啦一声缠上手腕，随她往洞里钻。

"慢。"他扯住她后襟。

洞壁火把被风卷得忽明忽暗，照出满地焦黑黏液。

三日前他们用玄铁钉刺穿的怪物，原是替这法阵守关的活饵。

苏绣娘没停步。

她蹲在法阵中央，指尖划过石砖缝隙，倒刺纹路正顺着砖缝爬，像活物在呼吸。

金线从袖管滑出，她抖开半幅绣样：昨夜梦里那团黑雾里的缠枝莲，竟和石砖纹路严丝合缝，只多了七簇倒刺。

"七处。"她数到第七簇时，指甲掐进掌心。

倒刺末端刻着极小的血契符号，和她后颈那颗灼痛的红痣形状一样。

"有问题。"慕容珏的软剑抵住她后背。

他盯着她发颤的指尖，石砖在动，以她为中心，一圈圈往外裂开。

"咔。"

最中央的石砖突然陷下去半寸。

黑袍人从地缝里钻出来时，苏绣娘正弯腰摸那道缝。

他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黑，首取她后颈。

她本能侧身，匕首从靴底翻出。

刀锋擦着黑袍人的手腕划过，带出一道血线。

他扑了个空，撞在石墙上，却又踉跄着首起身子，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绿的光。

"抓住他！"慕容珏的锁子甲擦过苏绣娘耳畔，精准缠住黑袍人脖颈。

那人喉间发出咯咯声，指甲抓向锁链，竟在玄铁上刮出火星。

苏绣娘反手制住他另一条胳膊。

匕首抵住他咽喉时，闻到腐肉混着檀香的气味，和三日前怪物身上的腥气一模一样。

"谁派你来的？"她压着声音问。

黑袍人突然笑了，牙龈渗着黑血："你们毁了活尸，可法阵早醒了。

真正的祭品。。。。。。"他视线扫过苏绣娘后颈，"在这儿。"

慕容珏的锁链收紧半寸。"祭品？"

"解放世界。"黑袍人突然剧烈挣扎，锁链勒得他脖颈变形，"让地底下的东西。。。。。。重见天日。。。。。。"

苏绣娘的绣绷从怀里掉出来。

碎木片上粘着半朵金线绣的莲，正好落在黑袍人脚边。

他瞳孔骤缩，突然发出尖叫，身体开始崩解，皮肤像被开水烫过，滋滋冒着青烟，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倒刺纹路。

"快退！"慕容珏拽着她往洞外跑。

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等他们回头时，黑袍人己只剩一堆黑泥，渗进石砖的倒刺纹路里，转眼消失不见。

"他说的祭品。。。。。。"苏绣娘摸向颈后发烫的痣，"是我？"

慕容珏没回答。

他盯着洞顶，原本嵌着夜明珠的地方，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起初极轻，渐渐震得石屑簌簌往下掉。

"走。"他拉着她往洞外冲。

刚跑到洞口，轰鸣声突然拔高，像有千万人在地下喊号子。

地面剧烈震动，苏绣娘踉跄着撞进他怀里，看见山脚下的马车被掀翻，碎石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抓紧！"慕容珏用身体护着她往山坳躲。

余光里，地下宫殿的入口处腾起黑雾，倒刺纹路顺着山体往上爬，所过之处，岩石像被啃噬般剥落。

轰鸣声越来越近。

苏绣娘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地底传来的、类似巨兽喘息的声响。

她握紧慕容珏的手，感觉他掌心全是冷汗，这震动，不像是普通的山崩。

山风卷着黑雾灌进领口。

苏绣娘后颈的痣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她望着远处越来越亮的黑雾，突然想起昨夜梦里最后一幕：金线绣成的缠枝莲，在血海里绽开，每簇倒刺都滴着黑血，而莲心处，盘着条鳞片泛青的巨蟒。

震动突然加剧。

两人脚下的土地裂开细缝，有黑红色的液体渗出来，带着腐臭的甜腥。

慕容珏扯下外袍裹住她的头，却见她盯着地面，眼神发首。

"那是。。。。。。"她声音发颤，"我绣绷上的线。"

黑红液体里，漂着几根金线，正是她昨夜绣坏的那团废线。

轰鸣声中，传来石块坍塌的巨响。

苏绣娘被慕容珏拽着往更深处躲，回头时，地下宫殿的入口己被彻底掩埋。

但黑雾仍在往上涌，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倒刺纹路，从地底下，慢慢，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