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用生魂做引，金线当链

苏绣娘的鞋跟碾过地宫青石板时，金线在石缝里蜷成细蛇。

她蹲下身，绣针挑开砖缝，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绣纹，每一道针脚都带着倒刺，像活物般扎进岩石。

"这是。。。锁魂阵。"裴清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指尖抚过石壁上的血渍，"用生魂做引，金线当链。"

苏绣娘的指甲掐进掌心。

昨夜梦里，她分明绣过这样的纹路，在绣庄火场里，老绣娘临死前塞给她的半块绣样，针脚竟和这法阵分毫不差。

"记下来。"她扯下腰间的绣囊，取出薄绢铺在地上，"每道金线的走向，每个倒刺的位置。"

慕容珏仗剑守在洞口，目光扫过她微颤的手腕。

那是三年前被烙铁烫的疤，此刻却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针。

李长风突然抽剑："有动静！"

话音未落，地宫角落的石棺"轰"地炸开。

黑袍人从碎木里钻出来，面门裹着黑纱，手里握着半柄带血的匕首。

苏绣娘旋身避开刺向心口的刀锋，短刃擦着对方手腕划过。

黑袍人闷哼，匕首掉在地上，却不后退，反而扑上来抓她的绣帕。

"拿命来！"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

慕容珏的剑抵上他后颈："动一下，断你颈椎。"

黑袍人僵住，黑纱被血浸透，露出下巴上一道蜈蚣似的疤，苏绣娘认得这疤，三天前她在梦里见过，是绣坊杂役老张的脸。

"老张？"她皱眉。

黑袍人突然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铜盆："老张早死了，被你们的震天雷炸成渣了。"他歪头盯着苏绣娘，"可他的魂还在，在金线里爬呢。"

苏绣娘的后颈烫得发烫。

她扯下对方黑纱，露出的果然是张青灰色的脸，眼白全是血丝，瞳孔里缠着金线。

"谁让你做的？"她按住他手腕，能摸到皮下有东西在爬，"那些怪物，那些法阵，背后是谁？"

"是。。。是大人说的。。。"黑袍人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要引。。。要引天工。。。不，"

他的手猛地攥住苏绣娘的绣帕，金线突然暴起，像活过来的蛇钻进她袖口。

苏绣娘吃痛松手，黑袍人趁机撞开慕容珏，往地宫深处狂奔。

"追！"李长风提剑要冲，被苏绣娘拽住。

"别去。"她盯着自己发颤的绣帕，金线正沿着她的血管跳动，"他中了蛊，活不过半炷香。"

慕容珏蹲下身，从黑袍人掉落的匕首上刮下点黑血，凑到鼻前："是尸毒，混了金线草的汁。"

"金线草？"裴清歌眯起眼，"只有天工阁的绣娘才知道，用这草汁泡金线，绣品能保存百年不腐。"

苏绣娘的手一抖。

天工阁是她阿娘的牌面，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就只剩块烧焦的匾额埋在绣庄废墟里。

"他说'引天工'。"她低声道，"天工阁。。。到底藏了什么？"

地宫外突然传来闷响，像有千军万马踏碎山岩。

赵文博冲进来，甲胄上沾着碎石："不好！

山脚下的震天雷堆炸了，整座山都在晃！"

"走！"慕容珏拽住苏绣娘手腕，"先出去！"

众人往洞口跑时，苏绣娘回头看了眼地宫中央的法阵。

月光透过裂缝照进来，金线突然泛起红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山风卷着腥气灌进来。他们冲出洞口的刹那，苏绣娘抬头，

夜空像被撕开道口子，浓云翻涌如沸，隐约能看见云里有东西在爬，鳞片擦过云层，落下几点幽蓝的光。

众人冲出地宫时，山岩还在震颤。

苏绣娘的绣帕被金线勒出红痕，她抬头，黑云己压至头顶，云隙间闪过幽蓝鳞光，像极了昨夜梦里那团缠在绣绷上的怪影。

"苏娘子！"赵文博的声音混着甲胄碰撞声撞进耳膜。

他带的禁军呈扇形散开，长弓上弦，箭头淬着幽绿毒汁，裴清歌昨日给的尸毒解药，混了金线草汁的。

"密报说地宫有邪祟。"赵文博抹了把脸上的灰，"我让人搬了震天雷来，可这云。。。。。。"他喉头滚动，望着越来越低的云层，"比鬼市的妖火还骇人。"

慕容珏的剑鞘磕在苏绣娘腰间："你抖什么？"

"没抖。"她扯了扯被金线缠住的袖口，"梦里见过这云。

三天前，绣绷上的金线突然断成三截，每截都缠着这样的蓝光。"

裴清歌翻着药囊，摸出个瓷瓶抛给她："防蛊的，含在舌下。"又转向慕容珏，"那东西怕火，金线草汁泡过的火折子，我让禁军备了十捆。"

黑云里传来裂帛声。

众人抬头，云团突然凹陷，露出半截蛇颈般的轮廓，鳞片上沾着暗红血渍，和地宫里锁魂阵的血渍一个颜色。

"是锁魂阵引的。"苏绣娘突然攥紧裴清歌的手腕，"老张说'引天工'，天工阁的金线能镇魂，也能招魂。

他们用生魂养这东西，现在要拿它来毁天工阁的秘密。"

"什么秘密？"慕容珏追问。

她没答，从绣囊里抽出薄绢，上面是地宫锁魂阵的绣纹，针脚倒刺还带着石粉。"我阿娘的绣谱里写过，金线阵逆着绣，能破招魂术。"她指腹划过绢面，"但需要活的引。"

赵文博的刀穗子被山风吹得乱飞："活引？你要当饵？"

"不然呢？"苏绣娘扯下鬓间银簪，在掌心划了道血痕，血珠滴在薄绢上，"这东西冲我来的。

昨夜梦里，它缠的是我的绣绷；今早绣庄的绣娘说，我的绣架上多了金线草的味道，和黑袍人身上的一样。"

慕容珏抓住她染血的手："你疯了？"

"没疯。"她抽回手，把薄绢塞进他怀里，"你带禁军去东边山坳，用金线草火折子布阵。

裴姐姐去西边，把尸毒解药分给百姓，那东西伤了人会扩散尸毒。"

裴清歌捏紧药囊："你呢？"

"我引它往地宫去。"苏绣娘摸出怀里半块焦黑的绣样，阿娘临死前塞的，"地宫底下有天工阁的旧窖，锁魂阵的阵眼在那。

我要把它引进阵眼，用逆阵破了。"

黑云又低了丈许，鳞甲摩擦声像千把绣针同时扎进耳膜。

苏绣娘解开外衫，露出里衣上的金线暗纹，这是她连夜绣的，针脚走的是梦里老绣娘教的"破云诀"。

"走！"她推了慕容珏一把，"再晚就来不及了。"

慕容珏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扯下腰间玉佩塞给她："若有事，捏碎它。"转身时剑鸣出鞘，"禁军跟我来！"

裴清歌抓住她手腕，往她袖中塞了把淬毒的柳叶刀："半炷香，我让赵文博带震天雷来炸山。"

赵文博冲她抱了抱拳，甲胄铿锵："苏阁主，我们信你。"

苏绣娘望着众人跑远的背影，摸了摸袖中柳叶刀的刀柄。

黑云己罩住头顶，她能看清鳞片上的纹路，和地宫里锁魂阵的倒刺针脚，分毫不差。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半块焦绣样，迎着黑云迈出第一步。

金线在绣帕里发烫，像阿娘的手，正隔着二十年的烟火，轻轻拍她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