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危机四伏的旅途

三人踩着晨露往南走。

韩立走在前头，剑穗被风掀起又落下，红得扎眼；慕容珏落在最后，指尖着袖中飞针；苏绣娘走中间，发间淬毒针尾的银线扫过后颈，那是慕容珏今早硬塞的，说扎心口最有效。

"停。"韩立突然顿住脚。他弯腰捡起块石子，往左侧灌木踢去。

"咔"一声脆响。

三枚弩箭破叶而出，钉在三人方才站的位置，箭头泛着青黑。

"陆怀安的暗桩。"韩立抽剑挑开灌木，露出藏在枝桠间的机括，"半月前在漠北见过这铜簧。"

慕容珏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箭簇上的毒，凑到鼻端："乌头加蛇涎，见血封喉。"她抬头看苏绣娘，"你那梦没说有埋伏？"

苏绣娘摸出火鸟绣帕。

帕角那道血线还在，可贴到眼皮上时，只看见一片混沌，她摇头："没梦到。"

"那就当没这回事。"韩立把剑往腰间一磕，"走快些，赶在晌午前翻过山脊。"

晌午未到，山脊没翻成，倒先撞进了山谷。

谷口长着两株老松，松针上挂着蛛网。

韩立突然抬手，苏绣娘顺着他的目光看，离地三寸的位置，一根极细的牛筋线绷得笔首。

"地陷。"韩立蹲下身，用剑尖挑起线，下方泥土簌簌往下掉，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底下埋了削尖的木刺，踩中就是个透心凉。"

慕容珏从怀里摸出包药粉，撒在陷阱周围："做个记号，回头让陆怀安的人自己踩。"

苏绣娘没说话。

她盯着脚边的碎石，其中一块的棱角被磨得光滑，有人刻意铺了石子掩陷阱，手法和绣坊后巷埋尸的土堆如出一辙。

"走。"韩立踢开脚边的碎石，"追兵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谷外传来马蹄声。

三骑黑衣从雾里冲出来，为首那人腰间挂着陆记绣坊的铜牌。

苏绣娘认得那牌子，上个月陆怀安逼死绣娘春桃时，他身边的护院就挂着这东西。

"保护苏姑娘！"慕容珏甩出三枚飞针，正中最前面那匹马的前蹄。

马嘶鸣着栽倒，撞翻后面的骑手。

韩立趁机冲上去，剑花扫过两人咽喉，最后一个举刀扑向苏绣娘的杀手，被她发间的银针扎中手腕，那是慕容珏说的"扎心口"，但她手快，先废了对方的手。

"留活口？"韩立踩着杀手的胸口。

苏绣娘摇头："问不出东西。"

杀手突然咧嘴笑，嘴角渗出黑血，他咬了毒囊。

"麻烦了。"慕容珏扯下杀手的面巾，"陆怀安现在知道我们往南了。"

"知道又如何？"韩立抹干净剑上的血，"前面就是翻云岭，他的人进不来。"

可翻云岭没等来，等来的是天变。

原本晴亮的天突然压下黑云，风卷着腥气灌进领口。

韩立抬头看天，脸色变了："快找避雨处！

这雨不对，"

第一滴雨落在苏绣娘手背上。

像被泼了滚油，她猛地缩手，皮肤瞬间红肿起泡。

慕容珏扯下外袍罩住三人头顶，大喊："腐蚀雨！

往山洞跑！"

三人跌跌撞撞冲进谷中唯一的山洞。

雨水砸在洞外岩石上，滋滋冒白烟；韩立的剑鞘被溅到，木头上立刻蚀出个洞；苏绣娘的绣帕从怀里滑出，帕角的金线正在溶解。

"裴清歌的伤药呢？"她攥住慕容珏的手腕。

慕容珏翻出油纸包，药粉刚倒在伤口上，就嘶啦一声化成黑水，连药都腐蚀了。

洞外的雨声越来越大。

苏绣娘背靠着石壁喘气，雨水顺着洞顶裂缝滴下来，在她脚边积成小水洼。

她盯着水洼里的倒影，突然一怔，

石壁上有道模糊的刻痕，被雨水冲开后，露出弯曲的纹路。

那纹路像极了她在《天工图录》里见过的"御毒阵"，每道线的走向都和古籍里的拓本分毫不差。

"发什么呆？"韩立扯了块布给她包扎伤口，"雨停了还得赶路。"

苏绣娘没答话。

她伸手摸向石壁上的刻痕，指尖沾了点雨水，又迅速缩回来，太烫了，像摸着烧红的铁。

可那刻痕的形状，却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她想起昨夜的梦。

青铜门后那个说"神会看见你"的声音，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破茧时，神会看见你。"

而现在，她好像先看见了点什么。

苏绣娘指甲掐进掌心。

石壁上的刻痕在雨水中泛着暗红，与《天工图录》里"御毒阵"的纹路重叠，那是她翻烂三页书角才记下的残阵。

"借火折子。"她扯下袖口，用烧黑的布角蘸雨水，在洞底泥地上画。

左手因烫伤发抖，第一笔歪了半寸，她咬着牙重描。

慕容珏凑过来看："这是？""阵。"苏绣娘抹了把额角冷汗，"书里说能挡毒蚀。"

最后一笔收住时，一滴雨水正巧砸在阵心。

滋滋声没响，水珠子滚成圆团，在泥地上洇出个淡青的圈。

韩立用剑尖挑起块碎石丢进去，石头没冒白烟，只沾了层湿泥。

"管用！"慕容珏拍她肩，外袍下的声音发颤。

苏绣娘瘫在石壁上，看着阵外雨水仍在蚀石，左手背的泡破了，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倒比刚才疼得轻些。

雨停得突然。

最后一滴雨珠坠地时，山谷里腾起白汽。

韩立抹了把脸，剑穗上的血珠被蒸干，只剩暗褐的痕："走。"

翻云岭的古堡就立在谷口。

青灰色石墙爬满藤，门环是张兽面，獠牙上还挂着半片带血的碎布，像被什么利器撕的。

"有埋伏。"慕容珏的飞针己经扣在指尖。

话音未落，墙头上冒出七八个黑衣，每人腰间都别着短刃，最前面那个举着带倒刺的链锤，锤头还滴着黏液。

"护好苏姑娘！"韩立冲在前头，剑花扫落两枚飞镖。

慕容珏甩针封了左侧两人的肩井穴，又反手掷出毒粉，是她今早用腐雨泡的，沾到守卫的刀鞘上立刻冒黄烟。

苏绣娘摸出怀里的蝉翼绣帕。

帕子上绣着缠枝纹，是昨夜梦里看见的，针脚里藏着细钢丝。

她抖开帕子，缠枝纹突然绷首，像张网罩住右侧三个守卫的刀刃，钢丝划破他们掌心，血珠溅在帕子上，绣纹立刻渗出血红，把守卫的刀黏成一团。

链锤守卫冲过来时，韩立的剑己经抵住他咽喉。"说，谁派你来的，"话没说完，链锤突然坠地，守卫双眼翻白，脖颈上爬满紫斑。

慕容珏吹了吹指尖的细管："喉间有毒囊，刚才飞针带了点鹤顶红。"

最后一个守卫缩在墙角，举着刀的手首抖。

苏绣娘刚要上前，他突然撞开身后的木门。

门内涌出的风裹着腥气，混着腐肉味。

"小心！"韩立拽她后退。

木门"吱呀"一声倒在地上，门后是条石阶，通向古堡深处。

然后，声音来了。

像石头磨着骨头，又像野兽在吞咽铁器。

起初很轻，从石阶下往上爬，爬到第三层时，地面开始震颤。

守卫的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往反方向跑，可才跑两步就被什么东西拽住脚踝，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听见骨肉被扯断的脆响。

韩立的剑指向石阶。

慕容珏往飞针上淬毒的手顿了顿，把最后一包药粉塞给苏绣娘："防着点。"

苏绣娘摸出发间的淬毒银针。

石壁上的刻痕、梦里的青铜门、还有那声"神会看见你"，突然在耳边炸响。

她盯着石阶下越来越近的震动，喉咙发紧，

那东西，要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