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堂对峙智破局

陈管家举灯的手抖得厉害，灯油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块暗黄污渍。

李师爷踉跄着撞翻条凳，腰间铜钥匙串哗啦坠地：“王七呢？张捕头呢？快把人围起来！”

后堂门“哐当”被踹开，六个衙役举着水火棍冲进来，刀鞘撞在门框上哐哐响。

苏绣娘膝盖发软，踉跄着往慕容珏身后缩，她听见自己残腕处的旧伤在跳，像有根细针在骨缝里扎。

“反了天了！”陈管家扑过来要抓她衣领，被慕容珏抬手拦住。

他袖中短刃抵住陈管家手腕，声音却温温的：“陈叔这是要私刑？张捕头还在外头呢。”

“张捕头？”李师爷抹了把油光光的脸，突然拔高嗓门，“张捕头！您来评评理，这俩贼子偷听主子说话，按律当斩！”

张捕头挤到人群最前面，铁尺攥得指节发白：“李师爷，这得走官。。。。。。”

“走官？”陈管家甩开慕容珏的手，抄起条凳往地上一砸，“二皇子的事能走官？你当刑部那帮狼狗是吃素的？”他转身揪住苏绣娘残腕，“小蹄子嘴硬是不是？昨儿公堂说红印子，今儿偷听机密，我现在就把你这破手剁了，”

苏绣娘疼得倒抽冷气，眼泪“刷”地涌出来。

她望着陈管家扭曲的脸，突然想起前日在济生堂抓药时，裴清歌说的“人急了会漏破绽”。

她咬着牙喊：“陈管家别急！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别人了！”

陈管家的手顿在半空。李师爷眯起眼：“告诉谁？”

“沈侍郎。”苏绣娘吸了吸鼻子，“昨儿下堂时，我在衙门口碰着沈大人的马车。他问我案子，我就把金叶子、红印子、还有二皇子的火，”她故意顿了顿，“都给他说了。”

李师爷的酒气散了大半，拽着陈管家袖子首抖：“那姓沈的查案最狠，要是他知道。。。。。。”

“你骗鬼呢！”陈管家甩她个耳光，“沈砚之连公堂都没上，怎会碰着你？”

苏绣娘捂着火辣辣的脸，从怀里摸出半块绣帕，边角金线绣着刑部云纹，“这是他车夫掉的。我要是出事，车夫明儿就会把话传到沈大人耳朵里。”

慕容珏垂眼瞥她，嘴角极轻地勾了勾。

陈管家盯着绣帕，喉结滚了两滚。

李师爷扯他衣角：“要不先押起来？等烧了金叶子，再。。。。。。”

“押起来？”苏绣娘突然拔高声音，“牢里昨儿还死了个犯人，说是急病。我要是进去，明儿怕也是急病。张捕头，您当差这些年，见过几个犯人真死在急病上？”

张捕头攥铁尺的手松了松。

他想起上个月牢里死的老秀才，脖子上青紫色指印，偏仵作说是中风。

李师爷塞他的酒坛还搁在灶房，此刻突然泛出股酸馊味。

“张大哥！”苏绣娘踉跄着往前挪半步，残腕上的铜锁片撞在条凳上，“您记不记得三年前西市米行的案子？那回我替绣坊送绣品，看见您追小偷摔进泥坑，还把自己半块炊饼分我。您说‘当差得护着良善’，可现在。。。。。。”

张捕头的脸涨得通红。

他望着苏绣娘残腕上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夜，她为救掉进冰窟窿的小衙役，被碎冰划的。

李师爷塞的银子还在枕头底下，此刻烫得他后颈发疼。

“李师爷，”张捕头突然粗着嗓子喊，“没凭没据就抓人，上头问起来不好交代。要不先放了，等找着金叶子再。。。。。。”

“放屁！”李师爷抄起案上镇纸要砸，被慕容珏一把攥住手腕。

他疼得首咧嘴，“你敢动我？二皇子的人明儿就到，”

“二皇子的人？”慕容珏突然笑了，“陈叔，李师爷，你们当二皇子是泥捏的？要是走漏风声说他指使杀人，他是保你们，还是砍你们的头？”

陈管家的脸白了。李师爷的镇纸“当啷”掉在地上。

张捕头趁机挥了挥手：“都散了！该守堂守堂，该巡街巡街！”他凑到苏绣娘耳边，声音低得像蚊子，“明儿卯时三刻，济生堂后巷。”

苏绣娘点头，残腕的痒痛突然轻了些。

出后堂时，李师爷的脏话追着他们飘过来：“算你们狠！等着瞧，”

慕容珏替她撩开堂帘，檐角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

苏绣娘望着天边将亮未亮的鱼肚白，摸了摸怀里的铜锁片，那是她方才撞王七时，顺走的李师爷腰间钥匙。

“沈侍郎的绣帕？”慕容珏突然说，“你从哪儿弄的？”

“裴清歌的针线筐里顺的。”苏绣娘揉了揉发疼的残腕，“她说刑部的云纹要绣三朵，我多绣了半朵，倒成了破绽。”

慕容珏低笑出声，声音裹在风里：“你这双残手，倒比十根完好的更会翻云覆雨。”

远处传来打更声，“咚，”的一声闷响。

苏绣娘望着街角摇晃的灯笼，想起陈管家说的“二皇子的火”。

她摸了摸袖中钥匙，那是开后堂东墙暗柜的，金叶子该还在里头。

“明儿卯时三刻。”她轻声重复张捕头的话，“济生堂后巷。”

慕容珏脚步顿住，转身时眼里有光：“你猜李师爷塞给张捕头的银子，是金叶子吗？”

苏绣娘没说话。

她望着自己残腕上的疤痕，突然想起昨夜梦里那团火，不是绣坊的火，是后堂暗柜里的火。

火舌舔着金叶子，却始终烧不穿最底下那张纸。

纸上的字她看得清楚：“二皇子密令，着陈全、李三销毁证物。”

风突然大了。

苏绣娘裹紧衣裳往前走，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她没回头，只加快了脚步，该来的，总要来了。